因此,当陆婉儿每日醉心于刺绣创作的时候,岳家少爷开始时不时地在陆府附近游荡。一日突然想到,见不到面或许可以声音传情,于是便带着长笛,趁夜色在上次放飞纸鸢的那条后巷吹起曲儿来。
好几日晚膳过后,都能听见同一首曲子的笛音离自己屋子很近,许是隔壁府中之人在练习笛子?以前倒从未听见过,这技艺也算是出色了,听起来甚是动听…….
动了好奇之心的陆婉儿,终于忍不住找来一把竹梯,爬到院中那棵樟树上一探究竟,然后就看到了墙外阴影处,正站着心中千好万好的那个人,夜色朦胧,可陆婉儿知道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那个挺拔的身影,就是他。
为了让墙外的人也能看到自己,陆家二小姐找来一盏灯笼,小心地挂在身侧的树杈上,看见灯光的笛声虽停了下来,可洪州城的夜色却突地温柔起来,即便看不真切,两人却面对着面,情意绵绵中对视良久……
春天的江南道,雨说来就来。因此这样由笛声开始的对视,并未能持续几日。怕那个受伤虽已差不多痊愈的人,爬到湿滑的树上过于危险,岳沐之撑着油纸伞,在那个巷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却并未再吹响笛子。
可陆婉儿依然知道他会来,那个已经把心全部装满的人,就在外面。
望着手中昨日刚刚做好的荷包,指尖触摸着虽不甚完美,却寄托了太多情思的两朵并蒂莲,婉儿终于觉得自己心中那一丝矜持,再也无法抵挡住相见的渴望。于是拉着一边的绦子系紧了收口处的绳子,然后把荷包揣进怀里;又从衣柜中找出那件白色披风,撑着油伞,提着那盏灯笼,悄悄从府中角门处出了府。
于是,还在夜色中独自徘徊的岳沐之,就看到了往日那遥挂在树上的思念之光,正踏着雨色离自己越来越近。在一条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她静默地走近走近,像梦一般,又投出世上最温柔的目光,站定在他面前,收了手中的伞,对他微微一笑。
在他满心欢喜,想要拥这个美丽的女子入怀时,却发现大脑已经无法控制肢体,这个像梦一般出现的女子,已经快速的从怀中掏出那只荷包,塞到他的手上,并用温热的双手,轻轻握了握他有些僵硬冰冷的手指。
然后,静默地撑起雨伞,远了远了,在微凉的春雨里,消了她的颜色,只留下手中的荷包,和一丝仿佛不会消散地,爱情的芬芳。
在尚懂得珍惜的年纪,岳沐之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要小心呵护,带回去,贴着心的位置藏起来。
许是淋了雨,许是心里那团灯光燃成了熊熊的火焰,向来身体素质极好的岳家少爷,竟然发烧了。请了大夫到府中查看,也只说是感染风寒,需得在府中休憩几日,最好不要外出走动。
岳家老爷夫人都来看了几趟,两三日里病情却仍不见好转。一向大大咧咧的岳沐舒也着急起来,对兄长这风寒之症也是不明所以。
到哪儿去找这能快速起效的灵丹妙药呢?看兄长面色微红,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样儿,见到她来探望还笑得一脸得意。好像生病了还值得表扬炫耀一般,倒好似喝醉的模样,让人生不起怜悯来,只是这数日高烧不退,总叫人免不了担心就是。
或许如果婉儿能来见上一面,兄长这病情能好的快些吧?岳沐舒思及此,便修书一封“近日身体有恙,不便出府,甚是念你。——沐舒”像往常一样交由车夫带去陆府。果然,陆婉儿见到书信后着急起来,当下便与周姨娘打了招呼,坐上马车往岳府而来。
见到好友,先是急切的打量几圈,问了问到底是何情况,可找大夫瞧了?严不严重?见到一切正常的岳沐舒悄悄把她拉进屋里,心中还猜想,莫不是女儿家的隐晦病情?避开府中下人,听得沐舒说是兄长生了病,陆婉儿突地想起来前几日那个雨夜,自己递荷包时摸到的那双冰凉的手,心里立时就有些揪起来。
“大夫怎么说?可是很严重?”陆婉儿强忍着一丝惧意问道。
“诊断并无大碍,只说是感染风寒而已,可眼瞧着服药也两三日了,依旧高热不退,连爹爹母亲他们都着急了。我等下带你去看看兄长,他现在许是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了。”岳沐舒察觉到了婉儿的紧张,安抚着握了握她的手。
总是别人家兄长,又是生病的时候,为了避嫌岳沐舒先是去兄长屋里,寻个理由打发了伺候的婆子;然后便带着婉儿悄悄进到兄长屋里,自己则坐在门口守着,来人就说兄长要睡一会儿,不便进去打扰。
陆婉儿见到躺在床上的岳沐之,好似清瘦许多的样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迷迷糊糊之中的岳家少爷,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分想见的那个人,感觉到一双十分熟悉又陌生的手搭在自己额头,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
当真握到了像下雨的那天夜里触到地手时,整个人一下子便惊醒过来。等真切看清了眼前那个红着眼眶被握住手的人后,内心惊喜极了“婉儿?是你来了?”
“嗯。怎得病成这样?”眼泪一下子像是打开了开关般止不住起来,陆婉儿连忙转过脸去,觉得在一个病人面前这样哭哭啼啼总是不太好。
“我没事,就是很想念你。”看到心上人落泪的模样,岳沐之挣扎了一下十分沉重地身体勉强让自己坐起来,也顺势把还握着手的那个人,也拉得坐到床边。二人就这样握着手,面对面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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