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被渌真甚至说得上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 常仪太阳穴上的青筋蓦地一跳。
她以为方才已经将自己这事揭过,却没想到渌真不依不饶。
溯往并不利于她。
连朔的脸上也犯了难,这是个长袖善舞的和稀泥之辈, 最怕像现在这样的尴尬情形发生。
他挠了挠头,笑道:“溯往一事, 关键需当事人首肯,尤其望舒仙子并非等闲修士,仙友恐怕需先征得望舒的同意。”
常仪这时看向渌真的眼神已淬了些冷冽, 笑意不及眼底,语气却仍然不咸不淡,温温柔柔地说道:“真真,不管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以为,我们总是算得上朋友的。而朋友间, 谈这些,未免太伤人了, 不是吗?”
言下之意百转千回,分明是指责渌真不将自己当朋友。
渌真端睨她的神情,没有管她话里挖的坑, 肃然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 是吗?”
常仪但笑不语。
“好,我知道了。”
很多时候, 不用答复,只看态度如何, 也是一种承认。
“给她做。”
先前被连朔劝说后, 便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的离章望着这边,突兀地插入一句。
“神君?!”常仪骤然转身看向他, 不敢相信即便到了此时,他依旧选择要帮助渌真。
离章看向她,漫不经心说道:“望舒,我知道你有想要成神的野望,所以一直对你那些伎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是本君惯你太久,让你忘了,当年是谁给了你这飞升的机会?”
末了一句话掷地有声:“真真的心意,即是我的旨意。”
可说这话时,他却不敢去看渌真的神情。
常仪娇躯一震,对于离章,她从前是爱慕与向往。但在积年的相处中,了解此人的雷霆手段后,她早已知晓,那些悖逆他的人,是何等下场。
如果她今日胆敢违逆,明日被褫夺仙品的人,便成了她。
两厢比较,当场违逆离章的后果显然更为可怕。
她颤抖着,将手交给连朔,由他放在早已备好的溯往镜上。
渌真自然知道,离章出言帮她,是为了向自己表明他和常仪并无关系。
或许她该感激,领离章的情,但眼前说一不二的离章,只让她觉得陌生和可怕。
更何况,他对常仪的一再容忍,也是另一种表态。
渌真挺直了脊背,同样不去看他。
连朔对溯往镜的操作比他们更熟练,不过一会儿,便能精准地转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一幕。
……
十万年前,在众修士对阵邑蛇之前,一名妖族将常仪捉去,要她交出族中至宝,羽蘼花王。
常仪抵死不从。
但此妖为白项狐,最擅看透人性弱点,见常仪此状,只是哂然一笑,道:“你为什么如此抵触我呢?小美人儿。”
“你生得这样美,却在朋友之中修为最微末,丝毫不起眼,难道就不忿忿不平么?那些人不过是氏族传承要好上一筹,便名正言顺地压了你一头,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别人的氏族能拥有神格和功法,而焉蒲氏,却只能守着羽蘼花过日子?”
常仪别开脸,并不搭理他。
白项狐笑弧愈深:“小美人儿,只消你将羽蘼花王交给我,我便将这册记载了诸多玄妙术法的典籍赠予你,如何?”
见她不做声,又补充道:“羽蘼花王十二年便能得一朵,可此典籍,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你最好先想清楚再作答。”
常仪半晌不曾答话,白项狐以为自己此次马失前蹄,看走了眼,终于放弃游说。
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怯生生的一句询问:“你说的……可当真?”
他心下一喜,骤而转身,诱惑面前这只小羊羔继续一步一步向前:“那是自然,有了这典籍,你所想的,都能成真。”
一切她想要的,都能够拥有……吗?
鬼使神差地,常仪轻点了头,完成了这桩交易。
那妖没有骗她,这典籍上果然记载有许多她从前见所未见的方子和功法,常仪如获至宝,日日苦读。
直到在缉水之泮,她亲眼见到渌真的剑化成齑粉,症状竟与那书中所记的化坚消锐散用途一模一样。
而那味药散的配方中,即有被妖族所要去的羽蘼花王粉末。
难道自己竟做了助纣为虐之人?
眼看渌真和邑蛇落入缉水之中,再无下落,常仪昏昏沉沉地走回自己的住处,急不可耐地翻开记有化坚消锐散的一页,将之誊抄于纸上,细细揣摩。
此时忽而有人叫她出门,常仪来不及收拾,将墨迹未干的纸张压在案上,便匆匆离去。
谁知回来后,记着方子的这一张纸不翼而飞。
常仪心中有鬼,慌忙询问方才有谁曾来过她的住处,得到的答案是司柘。
这个结果如晴天霹雳,将常仪惊吓得不轻。
司柘同样是在场的目击者,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青弥剑是怎样被毁去,定然能和方子对上。
而此人性情,渌真或许看不出来,可她早看得一清二楚。
司柘其人,就是一个完全以渌真为中心的小疯子!
倘使……倘使让他知道青弥剑的毁坏和自己有关系,必然会提剑将她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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