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两个男子中间的那人,赫然是云荒,他此时的相貌远比昆仑秘境所见的神识年轻许多。
“呵,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繁衍之地却不满足,还生了贪欲。”
声音清晰的传至了云策的耳边,她眯着眼看向云荒左边的男子,那人一袭白衣,但眉宇间却有股化不开的厉气。
他执扇冲着身边两人继续笑道:“要我说,不如将这世界毁去得了,是不是啊酆乾。”
云策浑身又是一震,酆乾...那岂不是司舟的父君?
她微微睁大眼看向右边那袭黑袍男子,细看之下,那五官却是和司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神态之间却是温暖和煦。
那名叫“酆乾”的男子泛着笑容说道:“苍旻,莫要打趣,这是最后一片战场,将这里魔气清了罢。”
苍旻,记忆中那个一切混乱的主导?
三人没有因云策的震惊而停止对话。
云荒悲怜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海岛,忽地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从应龙身上缓飞而下,消失在残败的树林之中。
两人似乎对云荒的这行为见怪不怪,也没跟上,坐在龙身上等着他回来。
云策这时仔仔细细的看了眼那名叫“苍旻”的男人。
在她的残缺凌乱的记忆里,始终没有这个男人的身影,如果他是那背后推手,以目前所见三人的感情,又会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使他们兵刃相向。
没过多久,云荒就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
苍旻看着这孩子不由笑了:“这人神魔之间打打杀杀,没想到还打出来一个孩子。”
酆乾也不由惊讶起来:“这竟是神与人生下的孩子,不过它已经被魔气沾染,长大后必会沦成一个魔物。”
“既是魔物,不如就此抹去罢了。”苍旻面色不由浮出一丝不耐,似乎极不喜在这里呆着,末了又补了句,“顺便一并将这里的魔气给散了。”
云荒叹了口气,并未说话,两指轻点那孩子眉心,只见它面色染上的黑气竟缓缓消散。
苍旻见状不由眉头皱起:“当初你只道万物各有各命,我们不能插手,如今他们打起来了,你插手便罢了,现在还想着要度化一个魔物!”
见云荒没有说话,苍旻不由生气起来,道:“若这孩子以后知晓他的土地曾被人掠夺,他的父母是仇人,他生来低贱,届时又是救他还是害他?”
“苍旻。”从未说话的云荒终于叫了他一声名字,随而无奈地叹息道,“我们三人一起建立一个法度吧,一个能将邪欲压下,让六界生平的法度。”
两人面色皆是一震,但接下来他们说的话云策却再也听不真切,只能通过画面,遥遥地看见云荒将那孩子度化,又将魔气全部封压在最里处的山林,也就是天羽族的禁地。
再然后,他们三人在这里造出了大片大片的云萝藤,新生的绿叶,和漫天飞舞的紫白色的花瓣,掩盖了曾经的血海焦土,从那日开始,人界便有了羽人,六界有了各种法度规则。
就在云荒离去之时,坐在应龙身上的他,忽然回头看过来,那目光直冲云策而来,瞬间,所有的画面都在此刻静止。
云策面色一白,周遭所有景色即刻支离破碎,无数磅礴的气息猛然袭进身体,体内半金半白的金丹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隐隐之下竟能发现白色的部分超过了金色。
“啊——!”
随她一声痛喊,原本漆黑的眸子骤然变成耀眼的鎏金,千年记忆的长河瞬间起了波澜,无数破碎凌乱的碎片再次化作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翻转。
六界浩劫、魔界来袭,仙界覆灭,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头疼欲裂,冥冥之中悠悠然的飘来那人的声音。
“何为对,何为错?”
“既是天地不仁,为何世道又如此不公。”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
“够了!”她痛地忍无可忍的怒吼一声,一双金眸徒然睁开瞪向前方的光晕,纵横瑰丽的金芒如龙腾飞舞,直奔而去。
瞬间,华光暴涨,整片海岛都发生剧烈的震动,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天际打下,直射云策此处,禁地周围无数的魔气竟缓缓开始消散。
“发生什么事情了!”被震动猛地惊醒的羽族女王,拉着同样惊醒的白城问道。
白城面色一震,急步推门而出,朝后面望去,沉声道:“那是禁地的方向,有人闯了禁地。”
“禁地...”身后的顾羽慈脸色一白,环绕在她心中百年的那股抑郁再次冲上了心头。
就在这时,白皛竟没顾上礼仪,直接张开翅膀朝他们这里飞来,道:“不好了,九尾狐族来袭,这次狐王和圣女亲自待军。”
白城又是面色一变,脸色风云变幻后,立即说道:“你待人去看看禁地,我去迎战。”
.....
华光尽散,茫茫虚空中尽泛起了层层白雾,云策茫然地看着突然浮现在手中的物件,那是蕴含司舟魂魄的鹤佩,方才在眩晕只见她恍惚之间看见那道金柱打入进去。
“司舟...”
云策睫毛微微颤动着,习惯性的伸出手抚摸着鹤佩上的每一处纹路,忽地,周身竟泛起了层层白雾,她缓缓抬起头,只见云雾深处立着一道人影。
云策浑身一震,随而紧握着鹤佩飞快朝那个人慢慢走过去。
“司舟?”
等她走进了,记忆中那双温柔的眸子重新出现在眼前,那人依旧剑眉入鬓,芝兰玉树,眉眼含情,眼角中似喊着无限的欣喜。
眼泪瞬间夺目而出,云策一下扑进那人怀里,却没想竟扑了个空。
她愣愣地看着穿过司舟身体的那双手,不敢置信的又挥了一遍,却仍是毫无意外的穿过了他的身体。
云策颤着双唇,抬眼看着他。
只见对方本是一双欣喜的眸子,登时变的哀伤起来。
四目相对,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滴落,云策脸上浮出从未有过的惶然。
司舟修长的手指伸了出来,似是想拂去她眼角的泪,却又无能为力的挨着她的脸颊,看着一滴一滴的眼泪穿过。
见他的身体逐渐变成透明,云策脸上登时慌张起来,双手挥舞试图将他抓住,可那终究只是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又如何能握住。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逐渐消逝的白影,喃喃道:“别走....”
最终,那双桃花眼里布满了说不尽的温柔和哀伤,消散在茫茫白雾之中。
紧接着,所有的一切如梦幻泡影悄然尽碎,眨眼之间人便立在十三面浮雕中央。
云策颓然的跪在地上,手里还紧握着那块玉佩。
半晌,她低垂着脑袋,沙哑地低声说道:“你说人生三苦定不会让我染上半分,可偏偏却让我尝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