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楼的菜肴确实没有让云策失望,菜过五味之后她异常满足,只见对面所坐那人看她笑意更胜,轻轻道了句:“过来些。”
云策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将身子探了过去。
此时司舟从腰间掏出了绢帕,反手轻轻擦拭着她的唇边。他随之低声道:“这副模样,倒让我觉得自己是养了一只馋嘴的猫儿。”
云策眼角微弯,眉梢轻扬,回他时略带娇嗔:“道长若是嫌猫儿嘴馋,大可放了不养,免得往后有一日潦倒,再将猫儿炖了吃。”
他轻笑一声,从容自若的说道:“就算你再吃几辈子,我也养得起。”
云策原本只当是二人之间的调笑,听了此话又不禁细细想道,都说道士清寡,但司舟一路行来出手阔绰,更像是个富庶人家出来的公子。
念及至此,她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向他问道:“我真是好奇,你身上的银子都是打哪来的,莫不是玄冥观里藏着金山银库不成?”
司舟哑然失笑,自己身家现在还是肯定不能说的,不过看她那副好奇的样子不免想捉弄一番。
于是他抿了口酒,佯装思考了起来,几息之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轻轻吐出两个字。
“你猜。”
云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在继续追问下去。
“两位朋友。”
两人调笑之间全然没有注意,那个说书人不知什么时候讲完了评书,出现他们桌前。方才云策并未注意,现在细瞧一番,才发现对方儒雅风流,看着不像是说书的,更像是个书生。
云策有些疑惑,抬眼问道:“先生可是有事?”
那名说书人望着两人,眼神中闪过惊叹之色,随即微笑道:“无事,不过是看这套’执子千山‘终于有了主人,只是想看看,能穿上“执子千山”的眷侣该是何模样,若有唐突还望见谅。”
听了缘由她有些诧异,“先生知道它?”
“自是知道的。这可是曾经仙流镇中最好的秀娘所制,只是又有些可惜了..”说书人轻轻一叹。
云策本来就对这故事很是好奇,见这先生似是知晓一样,指了指两人中间的那个空凳子,示意道:“先生请坐,实不相瞒,我对这衣裳背后的故事很是好奇,可能与我们说说?”
说书人本就对这件衣服很上心,听他们这一说也没有推辞就坐了下来,望着两人又是一叹:“想不到我葛某人还有幸见到这仙衣有主,幸甚,幸甚。”
她看说书人这般样子不由更好奇了,心想一定要问个究竟:“先生这衣服到底什么来头。您刚刚说的这些我自然晓得,但是听您的话,这后面还有一层故事?”
“姑娘应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制这套衣服的绣娘名唤沈飞霞,最开始是为了她与未婚夫卓天辰所制。”
葛先生一笑,随即便开口娓娓道来:
“当时镇上谁人不知绣娘沈飞霞兰质蕙心,一双芊芊玉手飞针走线,做出来的衣裳巧夺天工,每年来找她做衣裳的人都踏破了门槛。那卓天辰,作为教书先生饱读诗书,生的也是俊秀挺拔,和沈飞霞相遇后自成一段佳话,两人订了终身之后更是形影不离,经常在渡河边作画论诗,金童玉女,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那后来呢!”说书人说起故事本就得心应手,引人入胜的爱情故事让她听的如痴如醉,只见葛先生言语一顿,急急追问道。
葛先生一阵唏嘘,习惯性的拿着扇柄轻拍了一下木桌,徐徐说道。
“后来啊,那卓天辰有一日忽然言道要出海一趟,哪知就再也没有回来,沈飞霞在渡口连等数月都未见其影。”
“这时流言传出,有人曾看卓天辰出入画舫私会佳人,一时间都道他是其他女子跑了,弃了那沈飞霞。不过到底如何却是谁也不知。”
“啊!”云策没想到是这种结局,低呼一声,心里揪成一团,脸色又似有疑惑的看向说书人:“那这衣服...”
葛先生长叹一声,连连摇头:“当时卓天辰消失的时候这衣服本来还未制成,结果那沈飞霞却是不管不顾,又耗费了三个月硬是将它制成。”
“都以为她要留着当念想的时候,她却又卖给了商铺。所有人道她这是因爱生恨,要断情绝爱之意。自那之后她便消失不见,整个仙流镇都没了她的踪影。”
“什么?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么!”
云策又是一惊,心道这女子可别是想不开寻死去了。不过转念想到,这等外柔内刚的女子,定然不会因此想不开的,只是她到底去哪了呢。
葛先生摇摇头,“不知道,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跳海殉情,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她住的院子也变的空空如也,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听完后长嘘短叹,心里好奇的想到,那沈飞霞到底如何作想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完成这两件衣裳,一时看着这衣服陷入沉思。
“罢了,故事说完我也该走了,两位告辞。”葛先生站起身子洒脱一笑,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云策显然还在纠结这故事的结局,一脸不解的看向司舟:“你说那卓天辰到底去哪了,那绣娘又是为什么要将她拿去卖,虽然可以理解为因爱生恨,但是我却不这样想的。”
“哦,那你是如何作想?”司舟本来对这故事并未有感觉,听她一说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她开始侃侃而谈:“且不提那卓天辰是不是背叛了她,她将这衣裳制出来转而卖给商铺看起来虽是断情绝爱,但是她偏偏又要求林嫂一定要卖于有情之人,可见她心中有情,想来也不愿有情人似她那般爱恨离别...咦,司舟?”
云策说完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一愣,那双平日和古潭一样的黑瞳此刻情绪交织,复杂纷繁,炙热又哀伤。
这样的眼神让她心里没来由的心慌,司舟看到她情绪不对,神色一闪,眼眸又恢复成以往那样波澜不惊,他抿了抿唇,沉沉说道:“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人生三苦我司舟定不会让你染上半分。”
她本是直愣愣的看着他,听到这句承诺顷刻间笑逐颜开,轻声说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