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初强撑着感谢阿姨的好意,听见李延山在电话里说了声“我知道了”,就挂断了。
坐下,听阿姨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抱怨一场台风把家里后院搭的葡萄架吹倒了,底下的花全压死了,赶上天晴的日子还要重新种。
广播又叫了一个号,阿姨眯眼睛看了眼挂号单,“哎哟到我了。”急急往诊室里去了。
沈愉初头晕眼花,一个匆匆从走廊尽头过来的护士在她眼里晃成了重影。
重影停在她面前,问她的名字。
沈愉初费劲地把挂号单递上前去。
护士简单确认了下,说VIP病房正好空出来了,让她上楼去。
沈愉初迟缓地分辨护士话里的意思,哦了声,撑着椅子想站起来,说:“那我去补交费。”
护士说不用,“台风天情况特殊,你直接过去就行。”
沈愉初隐约觉得不合常理,但她实在烧得头疼糊涂,宿醉又未完全清醒,想不了那么多。
被架上不知从哪儿变出的轮椅,一路电梯到最顶楼。
沈愉初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VIP病房,比五星酒店也差不了多少,加宽的病床,旁边有一张陪床,有独立卫浴,有电视有冰箱,甚至还有写字台和电脑。
身边有医生护士护工来来去去,沈愉初任由他们折腾着,心想,原来申杰的事还遗留了这么个后遗症,皮肤底下闷的痦子,发出来了也好。
她在满鼻消毒水的洁净味道中睡去。
*
温暖湿润的风拂过,脸颊被发丝弄得有些发痒。
沈愉初半梦半醒想伸手去抚,拽到留置针微疼,茫然睁眼看过去,点滴顺着透明管流进皮肤里。
周遭奢华的装潢让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在医院里。
床头柜上有个木制时钟摆件,恍如隔世的错觉,以为过去了很久,原来也只有半个小时。
风吹过来的方向,李延山坐在窗边的米色沙发上,白衬衫黑西裤,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垂眸看kindle。
通往露台的门敞开着,露台正对着安城湖,雨停了,带着湖水潮气的风吹进来,卷起白色的纱帘,纱帘下方绣的白色小花迎风飘舞。
静谧的,安逸的,空气湿热着,美人美景,画面细腻浪漫,像一部老旧的南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与世间割裂开的他,都会莫名心悸。独处的他,再不是那个乖巧听话讨人喜欢的大男生,疏离的冷感扑面,有种生人勿进的压迫感。
她心颤一下,但不由自主的,看了很久。
“醒了?”他没有听到声音,却转过头来,正好捕捉到她的窥视。
“啊……嗯。”沈愉初感觉到睫毛颤动,大概是心虚,垂下头避开目光对视,扶着床想坐起来。
李延山扔下kindle过来,一脸正直地劝她,“再躺会儿吧,护士说您要多休息。”
沈愉初摆摆手,把手机拿过来,计算下时间,今天下午肯定是赶不回去了,Ivy不在,只能给马良才打电话报备。
马良才听说她生病了,先充分表达了十分钟来自领导的关怀,然后问道:“还能坚持吗?今天下午和市场部开会……”
沈愉初艰难地哑着嗓子,“老板,我刚开始吊水,预计还要两个小时,下午应该是赶不上了。”
马良才听她状态惨烈不似作假,不满意也没有办法,声调骤冷,但措辞温和,“好,那你stand by吧,但是晚点可能要辛苦你在医院加一下班。”
“好的老板。”沈愉初虚伪地笑,扯出一连串咳嗽。
应付完马良才,沈愉初顿感疲劳程度骤升一个等级,皱眉揉着眉心。
面前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和李延山明晃晃的笑容。
来自睫毛精的五官,渐渐和昨天面目表情推开她的人重合。
沈愉初微微用力紧抿了下唇,掏出手机打字给他看,【昨天你送我回去的?】
李延山点头,说:“是的。”
沈愉初再问:【我说什么了吗?】
紧张地抬眼看他。
“没有没有,您什么也没说。”李延山摆手否认,怕她不信似的,赶紧又补上了全过程,“我把您行李送进房间,您就说要洗……休息了,让我也回房休息,我就走了。”
他说的这些,沈愉初半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是李延山的版本更符合现实。
半晌,她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你的房间有阳台吗?”
李延山一脸不知所以,摇头,“没有,怎么了?”
看,果然是梦一场吧。
她深深缓了一口气。
太好了。
不然她都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面对他。
“我昨天应该帮你喝点的。”李延山没有在阳台的问题上多停留,转而说起昨天的酒局,满脸懊丧自责。
沈愉初不出声地轻笑,开玩笑道:【要是把你喝进医院,我罪过就大了。】
“有个问题想问问您。”李延山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像是真的很想知道她的答案一样,“您为什么留在源茂?”
沈愉初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干巴巴的半口口水都没有,嗓子里像在下刀。
【钱多。】她打字说。
“就这样?”李延山挑了下眉,不太相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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