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四一听“死了”险些从桌子上掉下来,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亮子,自从亮子跟叶德走后,渺无音讯,他总觉的这里面有事,这几天右眼皮一直跳,就预感到有事发生,他忙不迭的蹦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两步走到发哥面前,一把将他拉进屋,伸头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急匆匆的将门关好,压低声音问道“谁死了?是亮子吗?”
发哥喘着粗气,一边摆手,一边一字一蹦的说“不,不是,是,是棉纺厂着,着火了,烧,哎呀,杨,杨美丽死了!”
于老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琢磨了一下,突然从桌上跳下来问道“你说的棉纺厂杨美丽,是咱们一块去人民公园的那个姑娘?”
“还能有谁,我刚才打哪过,老远就看见棉纺厂那浓烟滚滚,跟放狼烟似得,一路的消防车往那跑,等我走到棉纺厂门口时,救护车正往外开,我看见杨美丽她们班组长了,正追着救护车哭着往外跑呢,我一把拉住她,她告诉我车上就是杨美丽,据说已经烧的不成人形了。”
于老四听完,也有些惊讶,虽然他和杨美丽只是一面之缘,但印象里杨美丽这人不坏,况且怎么说也是曾经一个桌上吃过饭的,突然就这么死了,着实有点难以接受,而且发哥喜欢杨美丽是公开的秘密,这也就难怪发哥听到这事后会表现的如此慌张。
晚上于老四下了班,专程绕到老张家熟食铺买了些酒菜,打算找发哥喝几杯,给他宽宽心。
买好了吃食,拎着往前走,于老四边走边琢磨杨美丽的事,突然一抬头,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他先是一愣,随后喊了句“亮子!”,话刚一出口,只见前面的人影一晃,隐入了人群之中,于老四急忙拨开人流追了上去,可到了近前,却发现人消失不见了,他暗自纳闷难道是看错了?
来到发哥家,放下酒菜,两个人对饮起来,发哥边喝边长吁短叹,不一会就喝高了,喝高之后,一会骂亮子不仗义,一会又想起杨美丽,不由的还流出几滴眼泪,于老四也不好说走,就一直默默的陪着直到深夜。
最后两个人都喝的差不多了,于老四看着躺在床上烂醉如泥的发哥,又听了听外面呼啸的秋风,便干脆往发哥新买的席梦思双人床上一躺,伴随着发哥的呼噜声,和衣而眠。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于老四只觉的有人晃他,起初还晃的很小心,越往后晃动越大,半梦半醒之间还听见有人带着哭腔在喊“老四,醒醒,哎,你他娘倒是醒醒啊,闹,闹鬼了。”
于老四一听闹鬼了,酒劲瞬间下去大半,一骨碌坐起来,只见发哥一脸哭相的看着他,手里还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他见于老四坐起来了,急忙将手里的纸扔在床上说道“这,这他娘的闹鬼了。”
于老四看看纸,一头雾水的问道“啥呀?鬼在哪呢?”
发哥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面前的那张纸说“这,这个,我,我睡的好好的,然后一睁眼,手里就捏着这个。”
于老四听完心说不会是喝多了半夜梦游吧,一个信封就把你吓成这样,真他娘不是一般的怂。
想到这,他伸手把信封拿起来,三下五除二的从里面掏出一叠纸,打开第一张,若无其事的大致看了一眼,可仅这一眼,于老四脑袋的上汗就流了下来,他急忙放下纸,从床上蹦下来,直冲屋门而去,门上新换的弹簧锁安安稳稳的锁着,他又转头奔窗户,窗户的插销上落了厚厚一层土,证明许久都没人开过了,他不甘心的再次奔向屋门,伸手拽了拽,屋门纹丝不动。
于老四后背已经湿透了,他踉跄的走回床边,跌坐在床上,颤抖的拿起那几张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信,一封写给他们两人的信,不用看落款,仅凭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字于老四就知道信是亮子写的。
一开篇既没有开头,也没有敬语,直接写道“四哥,发哥,我是亮子,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请不要生我气,更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因为我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当然,要怪就怪我当初一时手贱,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更怪我一时贪心,好坏不分,上了贼船,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难以理解,其实直到现在,我自己也是一半糊涂,一半明白,我只能凑合解释给你们听,你们都比我聪明,应该能听懂,这事还得从我跟叶德走后说起。
那天咱们喝完酒后,叶德半夜将我叫起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香港发大财,我当然愿意,叶德便叫我收拾行李,马上跟他走,我当时也是财迷心窍,没多想便收拾东西,跟着他和叶信一起,连夜乘船直奔香港,整整走了两天两夜,我们才在一天深夜登上了香港的一个小码头,最终落脚在一间狭窄破败的小旅馆中。
到了旅馆,叶德不让我出门,说我属于偷渡客,香港警察对偷渡客非常凶,一旦被抓住,不光要在香港坐十几年牢,最终还得遣返回大陆再坐十几年牢,也就是说我这辈子都得在牢里过,听他这么一说,吓的我连房间门都不敢出,每天吃喝都是叶信出去买,期初我还挺高兴,天天衣食不愁,还有人伺候着,而且抽的喝的一水都是进口货,感觉真跟到了天堂似得,每天高兴的觉都睡不着,不吃饭都不饿,可又过了一阵,我发觉不太对劲,整个人开始没精神,昏昏沉沉的,抽烟喝酒全都不对味,身上还一阵阵钻心的疼,这时叶德才跟我说,原来之前给我的烟里都加了“料”,具体是什么料他没说,总之就是那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有点类似于大烟。
我一听就急了,想跟他拼命,可无奈人家哥俩,我赤手空拳,身上又没有力气,根本不是人家对手,想报警,又怕被警察抓,我问叶德为什么这么对我,他这才跟我说了实话,原来咱们都被他耍了,所有的一切都跟鬼王域带上来的那个匣子有关。
具叶德说,咱们从鬼王域带上来的那只匣子里的玉龙符真名叫烛龙符,烛龙是一种传说中能够操控时间的动物,这烛龙符的功效,就是能够发现并穿越原本存在于现实中的时间空隙,也叫时间裂缝,听他的意思是,时间本就不是钢板一样严丝合缝的,而是存在着常人无法察觉的裂缝,常人无法察觉是因为当时间裂缝出现时,万事万物都停止了,而佩戴烛龙符的人却可以自由行走穿梭于空隙之中,可以为所欲为,可以随心所欲,用叶德的话说,就算是核武器跟烛龙符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拥有烛龙符的人简直可以称为神。
可烛龙符也不是个完美的东西,根据残页记载,凡是戴过烛龙符的人,都不会活太久,而具体能活多久,残页上没说,所以叶德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听我戴过烛龙符后,立刻把我拉下水的原因,说白了,我就是那种用来做实验的耗子,叶德不知从哪找了个“皮匠”,手把手教我开各种锁的技巧,学不会就不给“料”,他还问我除了我们几个,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南海的事,我本来不想说,我知道这小子没按好心,可叶德太精了,一眼就把我看穿了,当场断了“料”,你们是不知道啊,那瘾一上来,真正是生不如死啊,最后我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好告诉他,我们临去南海之前曾对杨美丽她们提过挖宝的事,叶德当即决定用杨美丽她们试试烛龙符的效果,随即带着我悄悄回到了平海市。
棉纺厂的火是我放的,我是实在没办法啊,可全是叶德他一手策划的,放火的时间,地点,都是他定的,你们不知道,我点火的时候差点吓尿了裤子,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这次写信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以叶德现在的思路,我估计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俩,所以你们赶紧跑吧,这时间停止真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是见识过了,二位哥哥千万别呈英雄,保命要紧,千万!千万!”
翻过这一张,后面还有一张,这一张与之前那几张完全不同,这张纸上印着红色的竖线,俨然是一张竖着书写的信纸,上面用毛笔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什么三奇,丙乙丁,丙乙丁的下面对应写着日月星,接着又写了戊、己、庚、辛、壬、癸几个字,然后旁边写着甲子、烛龙,接着依次向下罗列了很多好像是形容时间的词语,于老四就能看懂个什么辰时、酉时之类的简单词,他这边看的出神,发哥突然说了一声“后面有字”。
于老四把信纸翻过来,只见亮子在信纸后面写道“这是我从叶德那偷来的,据说这张纸花了他不少钱,上面说的好像是裂缝出现的具体时间,我看不懂,希望对你们有用。”
于老四放下信,抬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发哥,便将信递给了他,发哥匆匆看了一遍,最后狠狠的把信纸往床上一摔,骂道“他娘的这个姓叶的,别让老子碰见他,让老子碰见,我,我他娘不把他大卸八块,我,我就,就”
还没等他想出“就”要怎么样,于老四低沉的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发哥一听这话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低着脑袋叹了口气说“能咋办,跑呗,亮子也说了,时间一停止就啥都不动了,别说是咱俩,就是个铁人一动不动的任人打,也得给打坏了,我不能像杨美丽那样,好端端的上着班就让人给烧死了,关键是她到死都没闹清是咋回事,我刚赚了点钱,还没享受呢,我不能死,决不能死。”说着说着,发哥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于老四本来心里就乱,一听他哭,不耐烦的说“行啦行啦,这怎么跟个娘们似得还哭上了,你先琢磨琢磨咱们能去哪吧,最好是连亮子也不知道的地。”最后这句一出口,于老四的心里就好像被针扎似的一阵阵疼。
发哥想了想,突然抬头说“咱去新疆吧。”
于老四纳闷的问“新疆?”
“嗯,我三姨当年参加援疆建设去了新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事我从没说过,谁也不知道,前几年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偶尔会寄封信来,咱们可以先到新疆,再慢慢跟她联系,联系上最好,联系不上也无所谓,我听说那边发展的比咱们这边慢,咱哥俩随便倒腾点什么,估计也饿不死,你说呢。”
于老四想了想,觉得这也是眼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去处了,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两个人商定好天一亮发哥就去买火车票,于老四回家收拾东西,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是非之地。
两个人商量完,就一言不发的枯坐着发愣,谁也睡不着,谁都有一肚子疑问,可又都不知该如何问起,两人默默的坐着,一只接一只的抽烟,直到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发哥用院里的公共水管洗了把脸,袖子一抹,大步迈出院门,直奔火车站,于老四也急匆匆的往家跑,忙着去收拾东西。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发哥才汗流浃背的跑回来,一进院就抱着水管猛灌凉水,望眼欲穿的于老四看他进院了,急忙迎了出去,可发哥只是朝他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转身朝自己家跑,于老四一见他摆手当场愣住了,等了一上午就想知道卖没卖着票,什么时候能走,可看他摆手的意思是不让跟着,于老四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踮着脚尖往发哥家的方向看。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于老四的脚尖都快能跳芭蕾了,发哥才背着个大帆布包,急匆匆的朝他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别他娘傻看,快回去拿行李!”
于老四一听,急忙“诶”了一声,转身回家,一边背包一边纳闷这买的是几点的票啊,这么赶?
两个人在院里汇合,发哥带着于老四出了小院,登上送发哥回来的出租车,一路飞驰而去。
于老四悄声问发哥“你买的几点的票?这么急。”
发哥一言不发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车票,于老四接过来一看,只见票上的发车时间是三天后,他暗自纳闷发哥这是要去哪。
与此同时于老四惊讶的发现,这出租车并不是朝火车站的方向去,而是径直上了国道,直奔出城方向而去,于老四惊呼道“你他娘不会是想打的去新疆吧?!”
这话把司机都逗乐了,发哥则少见的一脸严肃的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报纸递给了于老四,于老四展开一看,是今天的晨报,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突然看到一条不算十分显眼的标题,就这一瞬间他感到脊背发寒,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昨夜纺织厂宿舍一女工意外坠楼身亡!”
于老四颤抖的问“这,这,这不会跟咱们,啊不,亮子,啊呸,叶德有关吧?”
发哥歪着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东祥居吃饭,坐你旁边的那个姑娘吧”说到这,发哥用食指轻轻敲了敲于老四手里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