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黛宁心中划过一丝怅然,太子和司马浚处境艰难,她是明白的,只是之前大家都小,还不觉得有什么,她穿上那身漂亮的玄衣卫蟒袍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连宣帝都称赞好看呢。
如今大家长大了,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琴弦绑住每个人,越勒越紧,眼见就要崩断了。
司马澈在湖州闹的那一出,她早就告诉了阮清辉,事关允王,不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说的,司马澈是宣帝唯一的儿子,阮清辉也只是隐隐知道,当初他微服前去湖州,是奉宣帝的秘旨调查军队异常调遣的事,而后在朝堂上公开议论的,却只是说他去查一件贪腐案,顺手救了云岚书院大火,揭开秋闱文册弊案,简直是年少有为!
至于米价,军队还有铜矿的事情,虽被拿来攻讦允王,却不足以扳倒他。
“我明白了,我不跟小六瞎闹就是,舅舅放心。不过我还是想求舅舅让我去内廷仪鸾司,哪怕降级也行。”谢黛宁认真说道,把要帮沈屹查毛疯子一案直接坦白了。
阮清辉愣了愣,却没想到她原来不是为了和司马浚胡闹,竟是因为沈屹那个小子,恍了一会神儿,他把这件事在心里过了几遍,才点头答应了:“既然是为了这事儿,那也罢了,我给你写个条子,只是先说好,不可以身涉险!若是再受伤,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什么都别想了!”
谢黛宁喜的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舅舅最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拿着条子去了内廷仪鸾司,说起来玄衣卫上上下下都认识她,就算有新来的没见过,也很快就知道她是指挥使那个最疼爱的外甥女。
老熟人不少,也不用适应,交接了手续之后,她跟着仪卫们从玄武门进入了宫城,其他仪卫们在翁城等候传召,她则施施然进了宫门,直奔宣帝后宫去了。
大烨的后宫如今分为两个部分,一半儿是宣帝的后宫女眷,居于东侧,另一半则是居于西侧的汪太后以及少数几个景帝遗留的后妃。
景帝初始时只是失踪,所以后宫女眷们并未全部迁出,后来找到了遗物,他的皇后王氏便带了一些家世不显的妃嫔,在皇家寺庙闻觉寺出家祈福,留下的几个位次升为太妃,留在宫中吃斋念佛,之所以没有都进皇寺,是考虑到年节祭拜,总不能让宣帝的妻妾以后妃之礼去祭拜大伯。
好在宣帝并不好女色,东侧宫殿住他那几个妃子绰绰有余。
除去入宫前就薨逝的成王妃被追封为敬宁皇后外,宣帝如今只册封了一位淑妃崔氏,也就是崔瑗的姑姑,一位贤妃李氏,是书宁公主的生母,还有王美人和吴美人,外加几个贵人,都是成王府的旧人,芸贵人就是其中之一。
往常进宫都觉得寻常,这次来带着目的,才惊觉于这座宫城的宏伟高大,严整的外城城墙上满是守卫兵士,旌旗飘扬。进了内城,到处都是巡查的禁军,玄衣卫还有内监和宫女们,每时每刻,四面八方都能看见人影憧憧。
禁军和玄衣卫内卫是按时刻入内宫巡查,所以内宫拱卫看起来没那么严格,但是各处宫殿屋隅接连比肩,长长的夹道一眼望不见终点,往来的内监宫女们一会儿便从身边过去几个。
要想在这里凭一己之力换个人出去,几乎不可能。
但是沈屹说的也没错,这个推测是最有可能的,她一面想着,一面直直往芸贵人居所走去,起码先看看这条路到底有多长,是否有避过人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是齐静姝给齐静芸下了药,她又为什么要老老实实的走出宫去呢?一路上就真的不能呼喊求救?中了毒,就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的异样吗?
转悠了一个上午,谢黛宁心里大概有了数,正打算出宫去找沈屹,夹道那头缓缓过来一顶香璧小轿,正是崔瑗素日入宫坐的,跟轿的是常见的几个丫鬟,见了她忙行礼笑道:“谢大姑娘也进宫了!”
谢黛宁回礼,小轿的帘幕被呼的掀开,崔瑗在里面笑着嚷嚷:“快停!快停!”说着跳下来携着谢黛宁的手一连声道,“你怎么进宫啦?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刚巧要去见姑姑呢,你跟我一起去,她前几天还念叨着说许久不见你了。”
谢黛宁一想,这个案子除去是沈屹经办外,并不牵扯前朝政事和各方势力,若能得崔淑妃帮助倒也不错,她稳居后宫,要查一个小小贵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刚好很久没去拜见,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崔淑妃住在最大的毓秀宫,离此处已经不远,两个姑娘便弃了小轿走路过去。
已是夏日,近午时分走在夹道上只觉得如在铁板上炙烤,谢黛宁穿着身儿规整的玄衣卫官袍,片刻就汗流浃背,崔瑗着女子的薄衫倒还好些,她摇着扇子笑道:“姑姑也是个怕热的,她那里肯定用上冰了,等会儿咱们要些果子,放在冰盆里冰了吃。”
说话间进了毓秀宫,大宫女荟儿给两人打起帘子,笑道:“二位姑娘来了,娘娘在里面等着呢!七殿下也来请安了。”
谢黛宁闻言脚步一滞,司马澈竟然也在?
“七殿下?昨儿个不是说让我来陪姑姑说话吗?怎么七殿下刚巧就来了?”崔瑗的语气似有不乐,谢黛宁轻轻拉了她一下,笑道:“我快热的不行了,咱们先进去罢!”
荟儿感激的冲着她微微一笑,她做奴婢的,提醒是错,不提醒也是错,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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