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黛宁卯时初就起身了,看了眼三娘捧进来的衣裙,却没吱声儿,这身衣裳是女子的衣裙,配色蓝白相间,还绣着熟悉的云纹,是三娘亲手缝制的,她家世居应山,对那纹饰再熟悉不过了。
而且三娘手巧,把腰间收的紧紧的,还做了个阔幅的腰带,宽袍广袖,是如今京城时兴的款式,将身段衬的曼妙非常。她帮着谢黛宁穿戴好了,又给她梳了个倾髻,插上了几样素雅别致的银饰,看着镜中满意的点头。
谢黛宁不似寻常女子那般肤色偏白,她每日习武,脸上是一种带着健康气息的微粉,加上那双美目,若再施脂粉,反倒污了这般好颜色。
收拾停当,谢黛宁坐到饭桌前用早膳,三娘又问道:“姑娘起这么早,就是去看新科进士打马游街,也着实不必这个点儿就出门的。”
“哦,我是有别的事情呢,打马游街有什么好看的?”谢黛宁把一只包子放在口中,一副淡然的样子。
“那您今日换上这身儿……我还以为是昨儿个崔姑娘邀您,您应下了来着……您真不去呀?”
“不去,我可是有差事的人,差事重要!”
三娘抿嘴一笑,看了眼窗外,如今天渐渐亮的早了,外间一片蓝莹莹的,耳边传来喜鹊的叫声,三娘又道:“湖州那边有说法,卯时喜鹊叫喜事临门呢!”
谢黛宁听出她的调侃之意,耳朵渐渐烧红,赶紧吃了饭去给阮老太太请安,随后带上三娘和一个叫浮音的婢女,踏着微熹微的晨光出了门。
因为穿了裙子不便骑马,阮府门前早备好了马车,谢黛宁从马车里往外看去,京城的春日极短,花还没开几日,叶片就绿了,街面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落花铺在街道两侧,像年节时的炮仗碎屑一般。
一路行到了长安门外的筇澜楼,时辰太早,大门才刚开,小二还在打扫店铺门脸。
“先在这里停一会儿。”
车夫应了一声,谢黛宁缩回去坐好,筇澜楼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状似宝塔,顶楼只有一个雅间,四面格窗,打开之后像个凉亭似的,视线最好!
半个月前她就悄悄包下这里,那会儿还不知道殿试是何时,更不知道沈屹名次如何,不过她心里笃信,他肯定不会太差,当然,她也没想到,沈屹会和谢暄一样,取了探花的名次。
不过也是,探花郎素来要取那容貌最好的,就算沈屹文章第一,怕是也得委屈一下。
想起书院那群为其容貌所惑的女学子,等会儿这京城万千少女,怕也要一同入了这坑了!
想着又有点心酸起来,自打年前在至味楼落荒而逃,她再不敢乱晃了,每日里老老实实的巡街办差事,要不就是去玄衣卫经历司里查阅九年前的档案。
沈屹这三个月来也是闭门苦读,两个人再没碰过面。
在马车里坐了半个时辰,筇澜楼终于正式开门迎客了。
一大清早酒楼还没什么客人,小二见着个如此容色的女子,踏着残花缓步香茵的走来,竟愣在当场忘了招呼。
谢黛宁带着三娘和浮音进了大门,柜台后掌柜正在核对前日账目,她使了个眼色,令浮音把定契递上。
“我家姑娘包下了顶楼的雅间,这会儿可清扫好了?若是好了,就带我们上去。”
掌柜一愣,忙道:“好了好了,早就打扫干净了。”说着唤小二伺候客人上楼。
到了顶层,浮音和三娘将四面窗格推开,东面的天空微微发黄,日出在即,而另一头还是幽微的钴蓝,夜云正在消退,整个京城笼罩在浅淡薄霭中,绿柳抽芽,从四衢八街鳞次栉比的坊间冒出头。
早点小贩的叫卖,孩子的哭闹和街头巷尾的烟火声气儿慢慢腾起,甚至远远可以听到长安门内宫城里,内监叫早朝的唱喏声。
看谢黛宁靠着窗坐下,三娘道:“姑娘,咱们出来的是不是太早了,这还得等上不少时候吧?”
谢黛宁脸一红,望着远处道:“京城繁华地,轩盖凌晨出,这还早啊?”
三娘暗自偷笑,也不说什么,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很快的,街面上就热闹了起来,京城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到了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两侧酒楼茶馆的窗门大开,身着彩衣的姑娘们挤到了窗前,衣诀翻飞,笑语不断。
在一阵急促的鼓点声中,长安门大开,宫城内黄衣内监举着旌旗一路飞驰而至,人们纷纷探头张望。
谢黛宁也直起身子,只见一队禁卫列队而出,踏着整齐的步伐站到了朱雀大街两侧,打马游街马上就要开始了。
“就知道你在这里,我跟阿瑗找了一圈,没想到你把最好的位置占了!害得阿瑗和书宁挤到了至味楼去,差点打起来!”
只听背后传来一句笑语,谢黛宁回头一看,原来是司马浚来了,她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笑道:“那你去叫她过来呀!”
“罢了,今儿个人这么多,没的再挤着她。”
司马浚缓步走到她身边,仔细一看竟晃了神儿,仿佛头一次认识她似的,谢黛宁一向不爱红装爱武装,身量也较寻常女子高一些,穿上玄衣卫的蟒衣鱼服活脱脱一个俊秀少年,而今日这身儿衣服一换上,姿色天然,简直是位貌可倾城的美丽少女。
他忽然想起一两年前,她还未及笄,那会儿和司马澈关系也不那么紧张,他们几个贵胄子弟凑在一处聊天,不知怎的说起京城闺秀容貌,玩笑着给排了个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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