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聚餐,他和姜南星在逃离出走一会儿之后,其实后来回去过。
回去的时候陆杉已经喝醉,他是整个包厢里,唯一一个没有获得参加冬奥会资格的人。
虽然他平日里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完全不感到遗憾,毕竟,那是他从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为之奋斗的梦想啊。
他喝醉了很安静,坐在椅子上无声地哭,又怕被别人笑话,一旦有人去安慰他,他就很努力地笑,一副“你有病吧我才不可能哭”的表情。
最后连姜南星也动容得不行,悄悄掉了好多眼泪。
这会儿,姜南星听着苏禾的讲述的时候,难以避免地也想到了陆杉,她深吸了口气,将涌到嗓子眼的泪意用力咽下去。
幸川站起身,手摸了下裤兜,习惯性地去摸烟,想到当下的场合,又忍住了,于是找了个借口:“我去打个电话。”
苏禾点了点头,幸川转身走出院子。
冬日青白的日光拢下来,姜南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转回眼,看到苏禾正笑看着她,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欣慰与慈爱。
姜南星莫名觉得害羞,抿了抿唇,双手捧住茶杯喝了一口。
苏禾说:“我其实是第一次见幸川带朋友过来。”
虽然她跟幸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大家同处在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联系。
苏禾跟幸川他们的总教练陆琮是朋友。
更确切地说,是曾经的恋人。
因此,以前陆琮其实看着幸川他们这帮小子来过苏禾家里几次。
后来,虽然陆琮和苏禾分手了,但幸川一有空,还是会来她这里坐一坐,帮她做些家务事。
她说:“小九这孩子,虽然看着冷淡,但其实比谁都心里热,喜欢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做好,认定一个人,就一根筋走到底,脾气硬得不行,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笑了笑,弯腰又把姜南星茶杯里的水添满:“我以前其实听他说过你。”
好像是幸川第二次参加冬奥会那年的事情了,他和陆杉双双受挫,来他这里小住了一阵子。
她那段时间看他日日心不在焉,就想去开导他,结果没等她开口,他反倒先问出声,他说:“苏姨,我有一个很想要见的人,可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即便我去见她,她可能也完全认不出我,你说,我要去见她吗?”
苏禾问:“你想见她是因为想让她认出你,还是因为你想要见她?”
幸川沉默了片刻:“虽然心底里希望她能够记得我,但是,主要还是因为我想要见她。”
苏禾笑了笑:“那不就行了,年轻人,有想见的人就去见,有喜欢的人就去喜欢,有想做的事情就会做,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天就把你去见她的权力也剥夺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去见吧。”
那时,她并不知道幸川想要见的人就是姜南星,直到有一天陆琮跟她吐槽,说小九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了,居然跑到剧组当群演去了。
他忧愁道:“他该不会是想转行吧?”
只有苏禾对着剧组发的剧照里姜南星灿烂的笑颜看了会儿,若若有所思道:“你放心,他就是去给自己充个电,很快就回来了。”
陆琮半信半疑:“真的?”
苏禾叹了声气,没接陆琮的话。
她是第一个发现幸川喜欢姜南星的人。
后来她打电话问幸川,小孩倒是也没有否认,苏禾就问:“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跟她说呢?”
幸川说:“感觉自己还没有成长到能和她站在一起的高度,还没有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能力。”
可能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亲的缘故,他好像比同龄人要更早熟一些,苏禾就说:“那如果你一直没有成长到那个高度呢?”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久,才低笑着说:“不会的。”他说,“不管将来我的成绩能够达到哪一步,不管遇到怎么样的意外,不管我以后做什么,我肯定会在自己所做的那个行业做得很好。”
“然后去找她。”
是少年人才有的狂傲,苏禾弯了弯眼睛,难得笑得畅快,她说:“那我等着你。”
所以,这一次见面,其实是她与幸川在那个时候就约定好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命运会这样奇妙,姜南星竟然阴差阳错地要来扮演她。
她说:“我们这一行,外人看着风光,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危险与无奈,你和他在一起,要承受他随时可能受伤,甚至可能会危及要性命。”
“也要承受他可能会很忙碌,没有时间去关心你的一些细微的情绪。”
“你准备好了吗,星星?”她问。
某种程度上,苏禾也算是看着幸川长大的,由于过早地窥破了幸川的秘密,所以她要比旁人更加清楚这些年他是如何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让自己的感情不断发酵。
包括他选择走出这一步,选择去接近她,和她在一起,看似轻松,但他一定悄悄给自己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心理建设,她不希望姜南星将来辜负小九。
姜南星沉默片刻,她放下茶盏,坐得端正了一点。
她回头看了眼幸川的方向,男人明明是找借口走开,但是为了逼真,竟然真的在那里打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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