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里扒外的人实在可恶。
她又换上那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那便有劳杜大人带本公子一游秦淮河吧。”
杜锦中目光骤然收紧,具有压迫感的视线追着她乱飘的眼神不放。
下一刻却又带了些古怪的笑意:“小公子可知这秦淮河畔都有些什么地方?”
宁妍:“……”这要是说了,他该追问是哪个将这些腌臜事儿告诉她的了吧?
她装作为难道:“秦淮夜景堪称一绝,本公子早有耳闻,甚为向往,难道是我听错了?”
杜锦中深深地看她一眼,忽地笑道:“怎么会?这秦淮河畔确是丝竹绕耳,灯火通宵的繁荣地,今日我便带小公子去好生见识一番,只不过——届时还望小公子莫要退缩才好。”
宁妍又是满脸惊喜:“那真是太好了,本公子迫不及待了,我们这便过去吧!”
小样儿,不就是青那啥楼吗?
真当她没见识啊?
走着瞧!
第三十六章
秦淮河畔。
因着在梨园坐了不短的时间, 宁妍这回便没让杜锦中给她招软轿过来, 而是选择同他一起走路过去。
“本公子才没有那么娇气!”
她摇着折扇大步朝前走,杜锦中只得打消招来软轿的念头, 二人约摸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才远远望见秦淮河两岸的……房子。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宁妍其实早就走废了。可豪言壮语一旦抛出去, 想收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听见那话的不是旁人,而是督主大人。
因此宁妍拼死也硬撑了一口气, 强行迈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走到目的地。
眼下见着这番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不由庆幸, 自个儿今日的路都没白走。
行人一多,两人便放慢了脚步。宁妍索性趁机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着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踮起左脚的足尖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脚踝,随口好奇问道。
“今日可是什么重要的节日?”瞧瞧这男男女女, 一个个儿侧头私语、喜笑颜开的模样, 莫不是乞巧节?可时间好似对不上啊。
杜锦中不动声色地变换脚步, 侧身挡住人流, 口中随意道:“哪是什么节日?不天天这般情景么?”
宁妍咋舌,乖乖,这么热闹,真不愧是一国之都城。
“他们每日都出来散步吗?”没想到大宁国的民风这么开放,夜间散步这种极有情调的事情如此流行。
杜锦中面色一僵,随后挑起一边唇角, 带着戏谑笑睨她一眼:“小公子莫不是忘了先前自己说过的话?”语毕稍稍弯腰,身子朝她前倾,俯首在她左边耳侧轻语:“这秦淮河畔可都是些什么地儿?”
宁妍陡然双颊爆红,她怎么忘了这桩事?怪只怪她先入为主,对青楼的印象全被上辈子看的小说和电视洗了脑。这来来往往的男女着实太过正经,最过头的也不过是把臂同行,哪有半分猥琐不堪的气息?这场面纵是想叫人想歪也是极难的事情。
她猛地在杜锦中的肩头推了一把,驱使那灼热的呼吸远离自己的耳际,晕红的小脸上满是不自在:“说话便说话,靠那么近作甚?”
杜锦中直起身子,长眸微眯,那抗拒的触感似乎仍旧萦绕在肩头,久久不肯消散。他心中甚是不喜这感受,因而面上又不自觉沉了下来。
“小公子若是休息够了,我们便继续走吧。”
清丽的声音不掩语气中的冷漠,宁妍一僵,尴尬的情绪迅速在空气中弥漫。不是吧大哥,推你一下就生气了?又没有把你推到地上,连个趔趄都没有。宁妍闷闷地想,这脸可变得真快,比变天还厉害。
宁妍郁闷道:“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秦淮河边。也不知为何,临近河边,人反而越发少了,河风吹过,将一缕轻浅的丝竹之音送进耳中,不知不觉之间倒是将先前人潮拥挤的热意吹得消散了。
长长的河道上点缀着许多星星点点的灯火,宁妍朝前两步走近细看,正好有一艘张灯结彩的画舫从眼前驶过。那船舱里的纱帐半挽着,宁妍看得十分真切,画舫里头坐着个薄纱遮面、怀抱琵琶的娴静美人。
她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无意中转头同踮脚张望的宁妍对上视线。
宁妍一怔,还欲走近细看,肩头却忽地被人握住,她回头一看,杜锦中寒着脸道:“再往前就是河水了!”
宁妍瞥了一眼脚下,没再乱动,却又回头去寻那艘画舫。船上的年轻男子许是望见她先前险些踏进河里的举动,当即唇角含笑,半举着酒杯对她遥遥一敬。
宁妍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当下恨不得自己生了一双翅膀,立刻飞进那艘画舫里同那位仁兄共赏佳人,把酒言欢。
什么叫江湖?什么叫人生?这就是江湖!这就是——
握住肩头的手力道骤然加大。
杜锦中此时的面色已算得上阴沉至极,那画舫里坐着的小白脸,分明是下午在梨园听戏时于身后窥伺他们的人。
宁妍吃痛,没好气地回头道:“你掐我做什么?”
杜锦中脸上绽开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比哭更难看:“那小公子又想做什么?涉水爬上陌生男人的画舫?共度良宵?”
宁妍被他满口粗俗的措辞激得火气冲天:“你放屁!老子看的是美人!”美人和客人是如何相处的。后半句话宁妍及时咽回肚子里,她有种直觉,若是说了出来,杜公公一定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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