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红妆姑娘来了,正在咱们府门口跪着,要见侯爷,这都跪了小半个时辰了,您看”
凝香一怔,手中的勺子已是落在了碗底,她望着管家,眼睛里满是迷茫,轻声问了句:“她来做什么?”
管家愣在了那里,这才想起侯爷将红妆认为义妹的事,凝香还不曾知晓,当下就伸出手,冲着自己的嘴就是一巴掌;“老奴这张嘴,夫人,您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您继续吃,继续吃”
管家说着就要走,凝香已是站起了身子,喊住了他。
见再也瞒不住,管家心里直发虚,只得一五一十的全和凝香说了个清楚;“侯爷将红妆姑娘认作了义妹,风风光光的将她从秦楚楼迎了出来,送到了西郊的别院,可这红妆姑娘却说侯爷本是答允了她,让她住在侯府,这不,一早就在府外跪下了,老奴怎么劝都没用,只有来请夫人。”
凝香一字不差的将这些话全听了下去,她的脸色有些白,心里更是突突直跳,她不懂梁泊昭为何要将红妆认作了义妹,更不懂男人为何要将红妆安置在别院,难不成,他是要金屋藏娇?
凝香提起衣裙,对着管家道;“我去看看。”
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侯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众人簇拥着走出来一位娇柔甜净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小手微微抚着小腹。
是凝香。
听得声响,红妆抬起了头,她一身素衫,卸下了所有的珠钗环翠,只在手腕上带了个银丝绞镯,身旁挽了个小包袱,脸上不施脂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哪里还有丝毫花魁的影子,分明像个前来投亲的穷亲戚。
凝香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些许的怔忪,许是红妆今日装扮的太过朴素,她竟是有些认不出了。见到凝香出来,红妆直视着凝香的眼睛,那种令人不适的眼神又来了,冰冷的,恶毒的,厌恶的,投在凝香身上,却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去,唬的凝香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红妆面色平和,跪在那里,脊背立的笔直,对着凝香福了福身子。
“你快起来。”凝香见不得旁人和她下跪,只让身旁的嬷嬷去扶红妆,不等嬷嬷沾上衣裳,红妆已是侧身避了开去。
“红妆如今已经脱了乐籍,京师的秦楼楚馆都在也去不得了,红妆无路可走,只得厚着脸皮,来此处投奔姐夫。”
“姐夫?”凝香大震,几乎不懂红妆在说什么。
红妆声音幽静,一字一字的让凝香听了个清楚;“想来姐夫不曾告诉夫人,红妆的姐姐,曾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机缘巧合下,让红妆和姐夫相认,姐夫将红妆认为义妹,为红妆赎身,并允诺侯府会收留红妆,岂料直到今天,姐夫都只将红妆安置在西郊别院,想来,是夫人容不下红妆了。”
红妆说到这里,停了片刻,又是道;“是以红妆今日厚着脸皮,前来侯府,请求夫人收容。”
“你是安秀的妹妹?”凝香睁着一双杏眸,一句话脱口而出。
红妆听姐姐的名字从凝香口中说出,心知定是梁泊昭将姐姐的闺名告知于她,心头不免更是怨恨,几乎要说上一句;“你不配喊我姐姐的名字。”
她终是忍住了。
“安秀正是家姐。”
凝香这才明白。
难怪当日在荷仙亭时,梁泊昭听到红妆唱出的那支曲子,会有那般神色了。
不知怎的,待得知红妆是安秀走失多年的妹子,梁泊昭才为她赎身后,凝香一直悬着的心终是松了下来。原先,她还当是梁泊昭对红妆存了些旁的心思,才会这般大费周章,既然她是安秀的妹妹,梁泊昭为她赎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只不过她从未想到,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巧合,安家走失多年的幼女,竟会在京师与梁泊昭重逢。
凝香没有怀疑,她深信丈夫既然能将红妆认为义妹,定是确认了红妆的身世,既然她的来历不假,自己又怎能任由她这般跪下去。
可那一声声的“姐夫”
凝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收敛了心神,亲自将红妆从地上扶了起来,“侯爷晚间才会回来,你先随我进府,等侯爷回来了再说吧。”
她的声音柔和,眼眸真挚,在得知红妆的身世后,也未见丝毫的鄙夷和嫌恶,红妆有一小会的失神,本以为自己此番前来,又有意唤梁泊昭姐夫,为的便是要凝香不悦,可见她那张小脸仍是清秀而安宁的,一双眼瞳澄如秋水,竟将自己请进了侯府。
红妆对着那“定北侯府”四个大字看了一眼,心里却是想着,如果姐姐还活着,定是会照顾好她,绝不会让她与家人走散,而如今定北侯夫人的这个位子,也自当是姐姐的,有了梁泊昭在,自己又怎能多年来流落风尘,被众人欺凌
红妆的目光转向了凝香,望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她何德何能,竟能取代了姐姐的位置,享有着属于姐姐的福气,就连她的男人,也该是姐姐的!
要怪,或许也只能怪姐姐命薄,走的太早。
到了晚间,梁泊昭回来了。
刚进府,男人便从管家口中得知了红妆的事,当下眉心就是一皱,脚下的步子也是迈的快了,向着大厅赶去。
凝香与红妆都是坐在那里。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两人俱是向着门外看去,在看见梁泊昭的刹那,凝香的心口一松,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子,向着丈夫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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