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你有没有想过……”他皱着眉,“万一他都是骗你的,只是装出温柔可……可爱模样,目的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谋取你的财产,那怎么办?”
“他不会的。”
“就算他没有害你的心思。”魏烨深吸一口气,“那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和他过吗?名不正言不顺,必然要遭邻里闲话,将来万一你们有了孩子,孩子又要如何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曜灵,你要多为未来想想……”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谢韫之仍旧微笑,魏烨却感受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我为我的选择全权负责。”她说。
魏烨很无法认同顾韫之的想法。
在这个有着严格纲常伦理的时代,所有女子都只能遵循既定的人生道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果偏离这条道路,下场大多凄凉。
她们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地位的,所有的地位都来源于她们的父亲、丈夫和儿子。哪怕她们做了再多工作,取得了再多成就,文采斐然或是运筹帷幄,只要不严格遵循社会对她们的道德规训,就会落入社会的最底层,被轻视,被排挤、打压,甚至论罪。
魏烨私心里是不想看到顾韫之落入这个下场的,他其实也并不相信她能挣脱禁锢。
但他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顾曜灵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要让她改变想法,需要从长计议。
他把装着银票的木盒合上,推回她面前。
“你既然拿我当兄长,就不要同我客气。”他说,“镯子我替你留着。”
“如果你哪天不喜欢那个人了,或者是需要帮助,仍旧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再把它送给你。”
……
又是一个休沐日。
崔韶光坐在酒楼包厢的窗户旁边,正在和几位同僚商议事情。
外面街道上有马车经过的辘辘声。
他随意抬眼,往外望去,却见到了眼熟的乌木马车。
是魏烨的车。
崔韶光视线微凝。
一阵微风恰时地吹起车帘,他看到了靠着车窗坐着的一个秀雅侧影。
是顾曜灵。
她似乎和魏烨在说什么。
休沐日,她和魏烨共乘一车,是要去哪里?
莫非是去私会?
崔韶光还想再仔细看看,但是风止了,车帘重新垂落下来。
“崔大人?”对面的同僚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啊,没事。”崔韶光回过神,重新端上微笑,“没什么。”
他面上仍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同僚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是错觉吗?
崔韶光在旁边听着他们商议,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紧了白瓷的酒杯。
魏烨……
他不会放过他的。
……
谢韫之自然不是如崔韶光所想,去和魏烨私会的。
“徐御史走得实在委屈。”魏烨说,“我也很敬佩他,无以言表,因此在城外普渡寺替他订了一场法事,聊以祭奠。曜灵,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谢韫之没有拒绝。
虽然她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但她这段时间诸事不顺,情绪比较低落,出城转转也是好的,就当散心了。
顺便也可以去看看这个时代的宗教仪式。
马车在东郊观云山下停住,魏烨领着她往上爬,爬到半山腰,看见了普渡寺的山门。
谢韫之跟着他进了寺庙。
寺里香火很旺,还在山门外,就能闻到很重的香火味。
魏烨领着她拜见过寺里的方丈,由方丈主持这场法事。
数十个穿着袈裟的僧侣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古老的旋律中,袅袅香烟升起,带走了对逝者的哀思。
法会结束,魏烨问谢韫之:“山顶有一处观景台,可以看到万里云海,要不要上去看看?”
谢韫之点头。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爬,山路越来越险窄陡峭,越来越难走,爬了半个多时辰,才抵达了那一处观景台。
观景台后还有个小庙,门口钉着一块破旧牌匾,牌匾上刻着几个大字。
静云庵。
“走累了吗?”魏烨问她,“进去坐坐,喝口水再走?”
谢韫之顿时就明白了。
这恐怕才是魏烨这次邀请她来的真实目的。
他想给她看什么呢?
“好。”
她迈进门槛。
庙前栽了两棵梧桐,毛茸茸的果絮飘了满地,院子里,两个尼姑正在拿着扫帚清扫。
山顶的静云庵明显比半山腰的普渡寺要破落很多,香炉里只插着寥寥几根香烛,烟火味几乎闻不到。可能是道路太陡峭难行,庵里除了他们俩,竟然没有别的香客。
那两个尼姑看见他们,其中一人连忙往屋里去,过了片刻,一个年迈的老尼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迎了出来。
“云定师父。”魏烨同她行礼。
“魏将军。”云定回了一礼,又看了看谢韫之,“还有这位小……小公子,请进屋来吧。”
两人进了正“殿”,云定带着他们绕到屋后,请他们坐下。过了一会儿,有尼姑给他们上了茶。
谢韫之揭开茶盏的瓷盖,盏中只有一些散碎茶叶,显见庵中经济拮据。
她没有说话,听着魏烨和云定寒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