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中心。
    手术室。
    坎贝尔医生在为她的失误补救。
    这也是她决定结束她40年手术生涯的终点。
    “邓肯医生，教教她。”
    坎贝尔医生嘲讽了一通后，到底没有让克里斯蒂娜滚出手术室，只是看向亚当。
    “我会做肺部动脉切开术，直视血块，用无损伤镊子直接夹出来……”
    亚当先说出了最通用的方案，随后就又说了好几种他现想的新方案。
    每一种都对应一种环境。
    “……”
    坎贝尔医生也听得怔怔无言。
    许久。
    “我老了……”
    坎贝尔医生长叹道：“这个世界果然属于你们年轻人，看来我真的该退休了。”
    “医学界还需要坎贝尔医生这样经验丰富的智者保驾护航呢。”
    亚当笑着安慰道：“如果坎贝尔医生能够成为全职教授，将宝贵的经验和知识传授给医学生，或许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呵呵。”
    坎贝尔医生摇头笑道：“算了吧，连医院里这些笨手笨脚却还一个个妄自尊大的住院医，我都懒得教授，更何况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我的宿命是在这间手术室里。
    40年来。
    在这间手术室，拿着手术刀的我就是上帝。
    而且还是第一个女上帝！
    除了手术室和手术刀，我一无所有。
    我也别无所求。
    这些年，随着我渐渐无法再动刀，还剩下什么？
    我的荣耀和尊严消散。
    随便一个小小的住院医，都敢背着我嘲讽老顽固，当着面顶撞我的教学……”
    “对不起。”
    不用亚当使眼色，克里斯蒂娜开始主动道歉。
    她突然感觉体会到了坎贝尔医生内心的悲凉和痛苦。
    那是一种将心比心的代入感。
    她们太像了！
    “你不是对不起我。”
    坎贝尔医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杨医生，你是对不起你自己。
    我知道你觉得，不用多久，你就会成为下一个我，或者是下一个格蕾。
    但我知道你！
    一个醉心于心脏的外科医生。
    在心胸外科，你一来实习，水平就相当于两年的住院医。
    如今过了一年多，水平更是不差于任何高年级住院医。
    但在心胸外科之外，你的水平始终都是中上，根本算不上优秀。
    这将严重拖累你的成就。
    上次你差点搞砸手术就是明证。
    你的综合基础，将决定你的上限。
    如果你不做改变，你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我，也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格蕾。”
    说道这里，她看向一旁的亚当，摇头叹息道：“天赋一词，真的太过残酷，不能比，不能比……”
    坎贝尔医生埋头做手术。
    手术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等到做完关键环节，一直沉默的克里斯蒂娜突然开口了：“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死去了。
    当时我也在车上。
    车祸后，他的胸膛被划开。
    在救护车到来之前，我一直伸手堵在伤口上，感受着他的心脏的跳动，渐渐消失……”
    “所以你痴迷于心脏。”
    亚当恍然，却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美剧世界的传统，每一个执念背后，都有一段悲伤的过往。
    这才是美剧式合理嘛。
    “故事很悲伤。”
    坎贝尔医生继续手术的收尾，作为40年手术生涯的收尾，一针一线，她都不舍得假手于人，不过不影响她犀利点评。
    “但更悲伤的是，你走错了路而不自知。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此时能够回到过去，代替从前的你。
    在救护车来之前，我救下你父亲的概率是50%，邓肯医生是90%，而你或许只有10%，因为你基础太薄弱。
    车祸现场，能有什么医疗仪器？
    连医疗仪器都没有，又怎么让你避免犯错？
    那时的你，肯定是错错错！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你父亲的死，将全是你的错！”
    “……”
    亚当嘴角一抽。
    坎贝尔医生今天可真是火力全开，毒舌程度不弱于豪斯医生啊。
    逮到一个，那真是外死里怼。
    不过也好。
    克里斯蒂娜虽然是亚当的朋友，但他很支持别人这么死怼她，最好彻底怼醒她！
    从前亚当一再叮嘱，克里斯蒂娜都没有真正上心。
    这次，被坎贝尔医生一逼，连从前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悲伤过往都坦露了出来。
    分明是真的触动了她的内心啊！
    这是好事。
    而且还能舒缓坎贝尔医生离去的悲伤。
    一举两得。
    双赢，赢麻了！
    再说人家坎贝尔医生说的也是实话，甚至还用上了十多年前上映的电影回到未来的穿越元素来举例。
    克里斯蒂娜之所以想当医生，想来就是后悔当初她无法拯救她爸爸。
    但是如果按照她执着于心脏，忽视其余医学基础的话。
    真让现在的她回去，在没有医疗仪器的辅助下，束手无策的她，估计和小时候的她一样，只能捂着爸爸的心脏，眼睁睁的看着她爸爸死去。
    “姜还是老的辣，外科主任到底是外科主任啊……”
    亚当心中感叹。
    看看克里斯蒂娜现在的失魂落魄就知道了。
    外科主任多半是预测到如今的状态，才死活不愿意亲自上场。
    在坎贝尔医生不舍中，手术结束。
    清洗消毒间。
    “某些手术让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坎贝尔医生一边清洗，一边喃喃自语：“我犯了错，一个大疏忽，对此我很抱歉。
    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没什么好抱歉的。
    人人都会犯错。”
    “玛格丽特……”
    此时外科主任已经走了进来，想要安慰几句。
    “别说了。”
    坎贝尔医生打断了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微笑：“我什么都知道，作为40年手术生涯的结束。
    这当然不是最完美的。
    因为只要结束对我来说就不完美。
    但这也不算是最糟糕的。
    今天我离开了。
    以后你就可以将全部心思集中在真正提升这所教学医院的综合教学水平上了。
    因为没有了我们。
    如果医学中心的教学排名还是上不去，那只能是你自己管理无能的原因。
    到时候董事会让你提前退休，你可千万要洒脱一点。
    千万别学我恋栈不去。
    到时候荣耀和尊严散尽。
    我好歹还能说是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外科手术。
    你呢？
    作为外科主任，你大权在握的管理时间和精力，早已超过你在手术室里当一个普外科医生的时间和精力。
    在这方面，你还不如我。
    所以千万别学我。”
    外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