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团糟。
虞隙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踩下了油门。
车尾的红色刹车灯熄灭。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刚才不该让景陆沉走的。
现在再追出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人。
她烦躁地迎着冷风掉头,心一沉再沉,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呼不出来。
然而刚掉了个头离开路边的停车位,虞隙就看见景陆沉了。
高大,沉郁,无言地。
在向她走来。
他腿长,步子迈得也大,但是因为腰杆和脊背都挺得笔直,所以一点也不显得急忙。
唯一看起来有些不协调的是他的右手手臂,没有跟着步幅一同摆动,而是受到牵制,拘谨地垂下。
虞隙视线顺着往下移,原来是手里还提了个袋子。
背后车尾的小橘灯重新朦胧亮起,只是他俩一个在车的侧面,一个在车里面,谁也没有看见。
道歉的话在嘴边滚了滚,还是难以脱口而出。
虞隙转而生硬地问他拎了什么东西来。
景陆沉就停在她这一侧的车窗前,伸长了手臂把袋子抻开给她看。
是两杯咖啡,一杯冰的,一杯常温,从颜色上看,都没加奶。
她于是猜测,应该也都没加糖。
看起来就是一模一样的两杯咖啡,唯一的区别就只有冰块。
一杯蒙着薄薄的雾气,一杯没有。
车窗开久了,冷风顺着窗口爬上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
虞隙不自然地将并不曾作乱的长发徒劳地往耳后挽,咬着嘴唇含糊不清地问:
“哪杯是给我的?”
“都一样,看你要喝冰的还是常温。”
还好,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没沙也没哑。
虞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
“上车。”
她收回眼神潇洒一甩头,示意他绕去副驾驶。
这一甩,倒将刚才刻意别进耳后的碎发散了出来,落在脸侧。
当真是徒劳。
那侧车门被打开又关上,这人刚才外套都要被风灌得鼓起来也没见他着急走快两步,这会上车倒是动作利索得很。
虞隙没意识到自己的观察已经细致入微到了这种地步,仍端着吵架状态的冷硬,问他:“冷?”
好像说的话越短,就越符合刚闹完脾气的气氛,越不突兀。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景陆沉同样简短的回答:
“有点。”
虞隙闻言眉毛一挑,像是抓到了赛点,立刻接着问:
“那你还买冰咖啡?人家小胡都知道买点热的。”
嘴上不依不饶的,两只手却马不停蹄地,左手反关车窗,右手去接咖啡。
最终选了有冰块在里面晃悠的那杯,拿起来还会咣咣作响。
景陆沉不阻止不干扰她的选择,也不说话,嘴角抿紧,垂下眼睛帮她插吸管。
他就知道她会选这一杯冰咖啡。
先前在那个胡助理面前脱口而出说她不喝奶茶,也不全是憋不住刷存在感。
而是他猜到她真的不会喝那杯热奶茶。
第25章 第二十五头
曾经景陆沉还只是个看客的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虞隙的口味了。
也不是他自己主动要去留心的,是那个队友丧气又暴躁地在更衣室里大声喊冤。
那时大概也是冬天。
更衣室里聚满了冒着热腾腾湿气的年轻男孩。
“我不过就是看天气太冷了,女孩子哪能大冬天喝冰的呢, 就把她的冰美式换成了热奶茶,这还不叫体贴吗??这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早就甜甜蜜蜜喝了,大家皆大欢喜不是吗?”
然而当抱怨的人太过投入,旁观者反而没什么参与感。
最多也不过就是拍拍他的肩膀, 安慰两句,“兄弟你也不容易。”
“是啊,你也没啥坏心思。”
“对啊!我真的有在挖空心思在想怎么对她好了!一口都不喝就算了,我问她为什么不喝她居然还要怪我幼稚?!幼稚幼稚,她不过就大个两三岁是能成熟到哪里去了?”
那人大概越说越来气, 最终的结论是一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谈恋爱可真他妈糟心!”
“没有没有,不是你的错, 是虞隙学姐太难讨好了。”
“对啊,不过容易生气的人一般气消得也快,你再去哄哄试试, 很容易就会好了。”
那时的景陆沉, 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他既没有出声附和安慰,也没有转身走开。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 行动上无所作为,可不代表心里也什么都没想。
他记得他当时心里想的是, 是啊,可真难讨好。
可是人家都已经明确说了想喝什么了, 又没藏着掖着让你猜, 你自己非要自作主张自我感动, 那能怪谁。
景陆沉还小的时候, 学业对他来说并不算紧张,父母也正是事业上升期,打拼繁忙的时候。
他不会做出缠着大人撒娇要他们陪这样让人为难的事。
他喜欢自己一个人蹲在房间里玩拼图。
虞隙其实也挺像一张拼图的。
三千块的那种。
而他已经积累了很充分的面对这些零散碎片的经验了。
他的习惯和思路都是科学的。
先从外围框架拼起,找到四个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