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中城时,她常常受罚。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护过她。
以身相护。
雨只下了一刻钟,云子陌就感到冰凉的触觉深入了骨髓,小腹下传来一阵疼痛。
她的最后一眼落在了屋檐下被雨水织成的透明珠帘上,还有透明珠帘中撑着雨伞快步流星赶来的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
鼻间充盈了淡淡的草药芳香,待视线慢慢清晰,云子陌心里一惊。
这,不是在青云雅筑内自己的房间里?
环顾四周,见得墙壁挂了一副墨兰图,侧方有一方书案,配套交椅。书案上各样字帖与书卷,几方砚台,各色插了笔的笔筒。
再往前是一古木圆桌,配套圆凳。桌上置了一白瓷花瓶,瓶内插了时兴鲜花。再就是一排水晶般的珠帘,绰约的缝隙之中,依稀见得一架古琴。
云子陌支起身子坐了起来,不经意间看到了床边被挂起的粉红色纱帘。
女子的闺房?她再一低头,一眼看到了身上明显被换过的青云服,顿时大惊失色。
“云姑娘,你醒了。”
人未至,声先到。
只见眼前袅袅婷婷走过来一位女子,待她穿过水晶珠帘,越来越近时,云子陌终于认出这是药理学的沈兮女夫子。
云子陌已然面如死灰。
“云姑娘,你放心,你的真实性别,只有我一人得知。”沈兮清脆温和的声音传来令人惊讶的一句。
“你说…你说什么?”云子陌脸上写满了惊疑。
“昨日我与梅公子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倒了。罗公子原想送你回到青云雅筑。我把脉一探,竟发现你是女儿身。这便编了一个由头,说你患了一种特殊的病症,只能到我的兰院进行诊治。书院的夫子都相信我的医术和人品,便放心让你留下了。昨夜你在此处休息,我便宿在药房中。”沈夫子说话语速十分缓慢,温雅柔和,一一道来。
云子陌依然怔怔。沈兮顿了顿,又道:“昨日你之所以晕倒,是月信至了。”
云子陌还在一一消化沈兮说的每一句话。这么说,她的真实身份只有沈兮一人发现。而且,她还帮她遮掩保密?
待分析梳理,思考清楚,云子陌终于渐渐恢复镇定。她欲从床上起身致礼,却被沈兮轻柔地阻止了。
云子陌只好在床上抬手一礼,道:“沈兮夫子,多谢援助,恩情永记于心。今后但有何事,云子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子陌语气里,是浓浓的感动与真挚。
这么多年了,除了父亲和容城,沈兮是第一个得知她真实性别的人。她和容城身上,都有施雌雄莫辨术,就算号脉也不会被看出来。在青云书院,想必是因为没有了灵力,这才被沈兮看了出来。
“呵呵,不必赴汤,不用蹈火。女子在这世道不易,你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我佩服你,也支持你。”沈兮笑应道。
她又似想起什么,疑道:“那容城公子?”
云子陌略一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沈兮女夫子道:“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兰院找我。”
云子陌点头道:“多谢沈夫子。”
待她回到青云雅筑,脚下还飘乎乎的。
透过窗外,眼前的枫叶经过一番秋雨洗礼,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天气阴冷,天空中阵阵乌云,给人寒凉湿冷的感觉。
不知容城回来,会是何反应。
云子陌正望着窗外的枫叶发呆,房门又被推了开来。
“怎的又不关门?脸色还这么苍白?没事吧?”梅蓝菽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还抬手要摸云子陌的额头。
云子陌抬手挡开,恹恹答道:“没事了。只是还有些累。”
梅蓝菽笑道:“像个病弱女娇娘似的。”
云子陌还处于敏感期,闻言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梅蓝菽戏谑道:“啧啧,脸都吓白了,难不成真是位女子?”
云子陌看着他天真无害的笑脸,忽而一笑。
她抱着双手,开始打量他今日的蜜色长袍,三分调笑,七分邪气地道:“如果我是女子,那如花似锦的梅蓝菽,又是什么?”
谁叫梅蓝菽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女那千娇百媚的女子装饰还绚丽。
梅蓝菽噗嗤笑了一声,又做出一副鸡皮疙瘩落地的模样,自负道:“你少来。我可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迷倒万千少女的公子蓝菽公子。”
“说到蓝菽公子的风流,确是让无数儿郎甘拜下风。”却是景萧迈步走了进来。
“嗯,没得说。”小七轻笑一声,随后而至。
“你们下学啦?”云子陌看见二人,心里颇为暖洋洋。经历了昨日一事,二人在她心中已是生死之交的地位。
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们挡刀,流血。
“子陌,你感觉怎么样了?”小七的目光在云子陌脸上停留了一秒,慢慢地移到窗外,看向枫叶。
“差不多了,沈夫子精通药理,她说再养几日就好了。”云子陌回应道。
“沈夫子的医术在博陵城极负盛名。”景萧端凝了一番云子陌的脸色,温声道。
“是啊,自沈夫子来了书院,夫子和学子生病不必下山找大夫,她大都能治好。”梅蓝菽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