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流,算不上少,但司沛南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仿佛独立于世不顾别人眼光的他,司沛南停在了原地,张庭生也跟着一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车旁的男人。穿着的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夹着烟的那只手手腕上戴了一串褚红色的念珠,被那正盛的日光一照耀折射出微红的光。
他烟只抽了一半,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灼灼目光,掐了半截烟,低着的头缓缓抬起,顺着司沛南的视线望了过去。
于是他就看见了挺拔的站在那儿温和的笑着的司沛南,遥望着他,挂着和煦的笑,这是和司沛南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司沛南对着他这么笑。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连霍斯尉一时间都怔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时司沛南已经疾步走了过来。
“他就在这里一声不吭,仗着身边就是垃圾桶抽完一根烟接着再抽,就是不进去找你。”张庭生脸上难得有一丝笑容,“如果不是我把沛南带出来吃饭,你还要等多久?”这句话是问的霍斯尉,看向的也是霍斯尉。
被问到的人却毫不在意地低头笑了笑,“等他出来。”
一旁的司沛南反倒沉默了下来,张庭生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徘徊好几趟,拍了拍司沛南的肩:“你们先聊,我吃饭。”
“好。”司沛南对他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到的?”这句话问的是霍斯尉,“也没有跟我发消——”
司沛南话被生生截断,被霍斯尉一把揽在了怀里,让他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司沛南也没有挣扎,轻轻地回抱着霍斯尉,轻轻叹气:“回来就好。”
霍斯尉像只小奶狗一样,蹭着司沛南的颈窝,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有不少人诧异地望着抱着副检察长的这个男人。有眼熟且走得慢在后面吊车尾的陈小木一行人已经认了出来,瞠目结舌地用手指着前方搂着的一对男人,惊讶开口:“如果我没看、看错,那是不是霍、霍副局?”
身边不是上次一起去进行法治宣传的同事满目茫然,露出迷惑的表情:“什么副局长?”
“司法局副局长。”这个时候接话的是余琛,他比陈小木镇定多了:“走吧,只当没看见,估计是有什么事,我们避着点吧。”
身旁人点头如捣蒜,满目茫然的人依旧茫然,跟在余琛身后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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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他———”
“他还好,抢救过来了。是值夜班的护士打针的时候加多了剂量。”霍斯尉将司沛南的话接了过来,后者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也轻松撤去,一时间车内的氛围也不再那么压抑。
“给你带了午饭,还是热的。”霍斯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饭盒,往司沛南腿上垫了一层野餐布,然后将餐盒放在了他腿上。
“人好好的就行。”司沛南说着,将饭盒的铁盖掀开,里面码着两荤两素,还给他带了一盅汤,他讶异地看向霍斯尉:“怎么带了这么多菜?”
霍斯尉笑了笑,将靠着墙的窗户打了上去,眸中闪烁着微亮的光:“你不先尝尝?”
司沛南依言垂下头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随即看向霍斯尉轻声嘀咕道:“味道挺好…还有点熟悉,该不会是李姨的手笔吧?”
霍斯尉捏了捏司沛南望过来的脸,只捏了一下就松开了手,眼中带着笑意:“就是李姨。”
司沛南是由衷地高兴,他当时离开霍斯尉,却对李姨贺叔等一行人没有交代,一直心怀愧疚,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没吃到李姨做的饭菜,但是她不是在B市吗?司沛南心中疑惑。
“我回去的时候住在未津湖,李姨问我找到你没有,我说找到了。她高兴地想要直接过来看你,被我阻止了。”霍斯尉很有点儿无奈地说,“也没有别的办法,就让她给你做了饭菜,我坐飞机直接带过来了,下了飞机就开车过来了,借食堂里的微波炉热了热。”
司沛南一时有些哽咽,心情却比这些年来任何时候都要好:“李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等我有机会了回去看看她。”
“不用等有机会,十一国庆我们就可以过去。”霍斯尉以前可是一个商人,擅长捕捉程序漏洞和言语漏洞,以达到利己的目的。霍斯尉对顿住了手脚的司沛南温和一笑:“先不说这个,吃饭。”
霍斯尉风风火火地从外地赶了回来,风尘仆仆地来跟他送饭,也只是送饭而已。他有心想把司沛南拐跑,可还有检察院上千号人的上千双眼睛看着呢,即便想也是有心无力。
司沛南站在车外看着霍斯尉上了车,调整着座椅位置,摆弄着后视镜,有故意磨蹭时间的可疑。可他下一刻就开了口:“这佛珠好,我很喜欢,不如就送给我?”霍斯尉狡黠一笑,对他摇了摇手腕。
“本来就是为你而求。”这话被司沛南及时扼住了,一时间噎住了他的嗓子眼,好一会儿才发了声:“好,你带着吧。”
霍斯尉凝神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笑:“我定日夜带着。”
司沛南不说话。
霍斯尉只当他默认了。
“景轩他知道我找到了你,约着下个周末去漂流,你去不去?”霍斯尉突然间想起这事,一拍脑门儿,响着的引擎依然振动。霍斯尉揉了揉手腕,按着佛珠与自己的肌肤相贴,按重了其实有点疼。
司沛南张了张口,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当那些事都埋藏在了过往不见天日,却在A市被一根长线,像串念珠一样将他们串在了一起。司沛南看着霍斯尉的那张脸,想拒绝却又无从下口,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先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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