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妈妈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焦棠当时不懂，还以为是他爸太忙的缘故。
    记忆一点点恢复后，焦棠忽然明白，他妈妈很早之前就开始生病了。
    等他爸终于发现他妈的异样，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再像之前那样为了事业早出晚归，每天在家陪着妈妈。
    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焦妈妈情绪每况愈下，甚至出现自杀倾向。
    那场充满血腥和绝望的车祸，一次次在焦棠梦境里重演。
    最后一刻，他爸将他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液滴落在他脸上。
    事故发生后，焦棠的记忆十分混乱，就算到现在他也没能完全想起来，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哭声，愤怒的，绝望的。
    焦棠在车祸中受了伤，小腿骨折。光是骨折问题不大，养养就好。
    住院期间，焦棠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整夜睡不着觉，只要闭上眼睛整个人就止不住颤抖。
    半个月就瘦了一大圈，只有镇定剂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
    心理医生诊断焦棠患上了创伤后应激性心理障碍。
    等到骨折逐渐长好，焦棠开始下地活动，焦家人还以为他逐渐转好。
    那段时间都是焦夏在医院陪着焦棠，某天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人就不见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焦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是焦大伯在墓园找到焦棠。
    晕倒在他爸妈的墓前，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烧。
    也是从那天起，一到晚上焦棠就会发烧，陆陆续续烧了一个月后，焦棠忘记了一切。
    遗忘一切的焦棠，因为父母去世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随着记忆的缺失，创伤后应激性心理障碍不药而愈。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渐渐地，焦棠又变回之前的样子，皮得不像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时候大伯觉得我只要开开心心的，怎么样都好。他想让我重新开始，就把我转到了晨曦中学。”
    “然后我就遇见了你。”焦棠说到这顿了顿，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底再次掀起波澜，他将头埋进黎景的肩头，压住喉头的哽咽道，“所以，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其实是偷来的。”
    第52章 绝配
    “所谓的选择性失忆, 只是潜意识的逃避罢了，现实太残酷，所以我做了五年的逃兵。”焦棠自嘲道，“忽然有一天梦醒了, 所以我不能再逃下去, 不能永远活在大伯的保护伞下。”
    “然后你离开了焦家？”
    焦棠嗯了一声, 他放开黎景的衣角坐起来, 缓缓吸了口气：“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生病吗？”
    黎景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忽然有了某种猜想。
    紧接着, 焦棠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我外公也有抑郁症，所以你看，无论这种疾病遗传的概率多小, 对于个体而言只有生不生病两种可能。”焦棠垂下眼，“或许遇见你, 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好运, 我不敢去赌这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万一……”
    “没有万一。”黎景翻身坐起来，打断了焦棠的话，“所以这就是你当初离开我的原因？”
    “对，离开你, 不见你，不想你, 我当时告诉自己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喜欢, 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天底下那么多有情人，也不是每一对会有好的结果。”
    黎景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既生气, 又心疼。
    “焦小棠你是笨蛋吗？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焦伯父还是我，我们都不在意这些。”
    “我信，正因为相信，我才更不能害你们。”焦棠说到这顿住，终于呼出胸口压抑的闷气，“你说得对，我是笨蛋，但我当时确实是那么想的。”
    “我也只能那么想。”大概是底气不足，焦棠的声音低了些，“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就算我真的踩中那不幸的百分之五十，你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生病了。”
    “外公也有抑郁症，那么多年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我当时只看到最坏的结果，口口声声要自己承担一切，却还是在你这里当了逃兵。”
    焦棠这么多年只后悔过两件事。
    没有及时发现妈妈生病，以及，选择离开黎景。
    可惜过去的事无法重来。
    将焦棠的懊恼看在眼里，黎景心头的气闷忽然散开，只剩下化不开的心疼。
    “不怪你。”
    要是他早点知道就好了，绝不会让焦棠独自面对这一切。
    黎景揉了揉焦棠的发顶，安慰道：“不管是当年的车祸，还是不告而别，都不怪你。”
    关于车祸，焦棠内心深处一直留有芥蒂。
    当年的车祸在所有受害人心里留下来或深或浅的疤，再度被人提起，不吝于将疤痕再度撕开。
    这句不怪你，将焦棠心底的伤口再度缝合。
    鼻头猛然一酸。
    “你说我笨，其实你也特别傻，哪有人像你这样，我一声不吭离开这么多年，你竟然不恨也不怨。”
    “因为我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黎景释然道。
    跟焦棠比起来，那些怨恨其实也不算什么。
    “不过你以为我上门讨债只是说说而已吗？”黎景往焦棠旁边挪了挪，“知道要用什么还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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