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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外夜色依旧黯淡,远处东方的一角隐约透出些橙色的曦光。一轮半月,光晕苍白地挂在天幕之中。
    头顶处高直稀疏的树影,有些像剥去了皮肉的巨人骨骼,伸展着张扬的肢臂,拢掠着黑暗中的一切。
    一只不知是老鸹还是夜枭的大鸟,被突如其来的人声所惊动,猛地扑打着翅膀、弹枝而起,发出了一声令人悚然的诡异鸣叫。
    第37章 一辈子好好的
    阿渺环视左右, 只见地面上到处都是起伏的坟包,显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什么都有的庄园”。
    程贵嫔亦是震惊不已,一面将两个孩子护到身后, 一面质问两个家仆:
    “这是何处?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个家仆并不答话,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各自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扑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慌乱之间,程贵嫔本能地将两个孩子用力一推,“快跑!” 自己挡住了一名家仆挥来的手臂, 拼尽全力地抵制他的攻袭。
    然而另一名家仆还是手脚利落地抓住了萧劭, 手臂勒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扬起就要扎下匕首!
    “不要!”
    一旁的阿渺扑了过去, 死死扳住了家仆举刀的手臂,仓惶之下、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家仆吃痛不已,怒骂了一声, 大力将阿渺甩开。
    阿渺跌倒在地,眼见着匕首银光翻闪、再度朝着萧劭的胸口扎去, 心中惊恐焦灼霎时化作绝望, 禁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喊:
    “五哥!”
    就在这时, 两条黑影从旁边的坟包后窜了出来。其中一人手中高举着锄头, 带着风声直挥而下,“啷”的一计闷响, 砸在了家仆的头上。
    家仆不及防备, 应声倒地。
    黑影又迅速移向跟程贵嫔缠斗的另一人,将手中锄头一顿乱砸,其后索性扔了锄头,扑上去用力压住了那恶仆。
    阿渺和爬起身的萧劭, 也冲了过去。
    那家仆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萧劭捡起锄头,用锋利处抵住家仆的咽喉,自己的嗓音因为之前被勒了脖子而泛着沙哑:
    “是谁,让你们杀人的?”
    家仆害怕起来,求饶道:“殿下饶命!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萧劭手中加狠力度,“奉谁的命?大表兄还是舅父?”
    “不……不是尚书大人!”
    家仆被锄刀压住了脖颈,语速混乱,“尚书大人他……他以为贵嫔娘娘和两位殿下,在宫变那日就已经死了!所以他已经答应庆国公,要拥立六皇子继位、然后让庆国公辅政……庆国公也答应把他的女儿许配给大公子,国丧一过就完婚……”
    宫变那夜,圣上暴毙,被救出的二公主又亲口证实萧劭已死,程芝惊怒之余,又不得不强自冷静下来,盘算应对之策。
    苦心培养多年的外甥身亡,国舅梦彻底破灭,但好不容易积攒到手里的权势,是万万不能舍弃的!
    身为门阀大族的掌权人,程芝一生浸淫官场、经营权术,深知大局已定、纠结无用,只能想办法尽快为家族和自身谋求最大的利益。
    于是宫变的第二日,程芝就主动出击,试探陆元恒的口风,并暗示条件。陆元恒诧异之余,亦为解决心腹之患而释然,顺势瞒下萧劭母子三人的真实境况,许诺将长女嫁给程府大公子程卓、并让程芝坐上裴太傅的相国之位,以此换取文官们对自己摄政的支持。
    这样的结局,对于程芝而言,是无可奈何下的一种保全。
    但对于程卓来说,却是意义非同的转机。
    他身为门阀世家的嫡长子,常年耳濡目染朝权争斗,对很多事都比同龄人看得更透彻。
    若是五皇子萧劭登基,父亲程芝固然是可以借此笼络势力、权倾朝野,但对于程卓自己而言,却只不过是分一杯羹而已。家中尚有继母所出的几个兄弟,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自己生母已逝,外祖家又远离京城,将来想要继承父亲手中的权势,只怕未必容易。
    反观若是自己娶了陆元恒唯一的嫡女,待将来陆元恒再从摄政之位高登一步,那自己便是新王朝的驸马皇亲,不必再依靠家族和父亲的力量,亦能获得万人钦羡的权势!
    所以面对着骤然“复生”的姑母与萧劭,程卓心中纵然有过犹豫,但还是很快地下定了决心。
    萧劭,必须得死!
    反正已经是“死掉”了的人,送去城外的乱葬岗埋掉,合情合理,何必再让他出来搅乱已经逐渐安定下来的局面?
    不是吗?
    萧劭想通表兄念头的一瞬,心中五味杂陈、滋味难辨,握着锄柄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早就该想到,之前出城出得那么顺畅,程氏家仆手中的东西必然不止兵部通行令那般简单!今时今日,想要不被盘查地送人出城,必然少不了与陆元恒那逆贼有利益关联……
    是自己,太盲目、太疏忽、太轻信!
    凭什么就那么自信地以为,自己折戟沉沙、一无所有之后,别人还会像从前那样,将他当作天之骄子来尊崇与守护?
    萧劭胸中翻绞出一股灼烧的情绪,耳畔缭绕着的家仆的哀求声变得嗡嗡不清起来。
    他指尖攥紧,手腕力转,将锄刀的锋刃狠狠压入了家仆的脖颈!
    站在一旁的阿渺,神情怔滞,瞧见鲜血从家仆颈间汩汩涌出的一刹,忍不住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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