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伤了。”夏唯作出结论,然后起身对他淡淡道,“我撑着你,可以走么?”
“你一个人走吧,别管我了。”季漓酒别过眼,他注意到景初澈走过来的时候动作也有些不自然,一瘸一拐的,眉眼间带着些许难受之意。但他却还在硬撑,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还要带他一起走。
季漓酒有时候真的捉摸不透景初澈的想法,他可以在朝堂之上言语尖锐地反驳他,也会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帮助他。即使他的表情永远是那么淡然尔雅,温温润润。就好像一切喜怒哀乐皆与他无关,纵然泰山压顶天崩地裂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我丢下你独自离开么。”夏唯说道,唇角微垂,“你可忘了,是我拉你跳下的崖。”话毕,不等他回话,便将他拉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语气如冰崖下的雪,冷中透着入骨的寒,“想死,先想想自己背负的责任,允不允许你这么做。”
季漓酒微怔。
而后,在他的无声默许下,夏唯扶起他的胳膊,使他以环抱的姿势慢慢站起来,两个人开始了遥远的路途。
两个人走的并不快,时不时停下歇一歇,季漓酒几乎是被景初澈半拖着胳膊走,他的腿就好像打了麻药一般,毫无知觉,一时重心不稳就有可能摔倒在地。
而夏唯呢,每次在感受到季漓酒即将下滑的趋势便停下来,原地站一会儿,直到他重新调整好姿势。
天色渐渐阴下来,云朵一朵一朵遮住霞光,飞鸟也成群地盘旋在天上,而他们,依旧缓慢地走在漫漫长路上。
季漓酒靠着景初澈的肩膀,有些消瘦,也并不宽阔,纤瘦地像女子的肩头,而他匆忙束起的发丝悠悠洒洒飘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些痒,还有些许温柔的馨香。
他竟有些失神。
他们就这么默默地,不言不语地走了大半路程。
“景初澈,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女子。”又一次停下休息时,季漓酒为了打破近乎凝结于冰点的僵局,故作开玩笑般说笑道。
夏唯看了他一眼,不应亦不反驳,只是用宽大的水袖毫不顾忌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两人走了这么久,她毕竟是女子,体力已经有些不支。
“走吧,再走一个时辰大抵就有村庄了。”夏唯回头看了看他们走过的路,已经看不见尽头了。
“还有一个时辰。”季漓酒说,他看了看景初澈,面色苍白,身形又是那么清瘦,他心下不忍,道,“你别扶我了,我能自己走。”
“别逞能了,你自己知道你走不过去的。”夏唯瞥他一眼,说道,然后用力将他几乎半身的重量撑起来,略显吃力地往前走。
季漓酒默然。景初澈以为他看不出来吗?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身体打颤,步速越来越慢,这么下去,他们俩都走不到村庄。
他摇摇头,用力将胳膊抽出来,一字一句道:“我走不动了。”
景初澈看他一眼,竟没有再说什么,景初澈说:“好。”说完,他就径直往前走了,大步大步的,没有丝毫停顿犹豫。
他让景初澈失望了么?季漓酒心下突然一阵愧疚与失落,他不想成为景初澈的负担,即使是在任何情况下,他不想欠他的人情。
他轻叹一口,拂袖就地而坐,双眼望向天际深紫色的弧线,越来越黯淡了。
☆、攻略风流国师(9)
季漓酒就这么默默地坐到最后一抹余光消逝于沉沉夜幕中,他才发觉自己的腿似乎有了知觉, 然而这并不是件惊喜的事——他的腿, 不但恢复了知觉, 还将他的痛觉也一并触发了。
现在, 他的感觉是又麻又酸又疼,再加上阵阵凉风刮过,真是不能再糟糕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仅凭借自己,他也要走出去,他所担负的,比平常人要多许多。
他一咬牙站起来, 四处找木头, 在黑黢黢阴森森的道路上走路并不容易。他必须慢慢挪动脚步才能防止自己不被绊倒,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小木头。他开始使用最原始的办法,钻木取火。
他平时闲散惯的,身娇肉嫩,虽是练过舞, 却从未干过这些生火之事, 做得既艰难又缓慢。过了好久,当他以为手已经不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一丝小小的火苗骤然跳跃在他眼前,红彤彤的,细长又微弱,仿佛一丝风吹过就会熄灭。
季漓酒连忙用手将火苗四周遮得严丝合缝般来保护微弱可怜的温暖。
这火苗是如此微弱, 就像他一样。他叹了口气。
夏唯回来时就看到季漓酒可怜兮兮地捂着一块木头垂着头,似乎睡着了。
他在干什么呢?夏唯走过去,慢慢道:“季漓酒,醒醒。”
季漓酒似乎睡得很沉,好久才缓过来,但他一不留神,手不小心触到了火苗,烫得他一激灵,连忙缩回手,呼呼吹着。
直到耳边传来夏唯带着浅淡笑意的话语他才反应过来。
“季漓酒,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就如此狼狈了呢?”
季漓酒低头一看自己,还真是狼狈。一身白衣染上了灰色,还挂了不少破洞,他的手也因磨木头而变得红肿,甚至他的脸上都有被树枝挂到的伤口。他苦笑一声,问:“景初澈,你怎么回来了?”
夏唯一瞥他,明显是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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