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面中。
女氐人元思思露出一个半身,怔怔看向天边不再被怪物霸占的大自然。
她的大脑,现在就像被人断了网十年一样。
对周遭,她的眼睛夹杂新奇陌生和可怕,她美丽柔弱的双臂和呆呆的桃花眼梢像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在做一个梦。
“嘶……哈!”(“是雨……姐姐!看!”)她的弟弟元琅琊这时抱住姐姐的胳膊,摇晃着提示了她不是一场美梦,是真的。
元思思喃喃答:(“对,我看到了,对……是雨……”)
可她的心里也在怀疑,整个地球遭遇沙滩文明后,天空早已经不会下雨了,这场给予淡水流域一切生命们的雨又是谁带来的呢?
难倒……
是父亲母亲……
是生下‘长江’的父母要回来了!
话音落下,大量的雨点开始在她的头顶凝聚。
元思思亲眼看到‘黑龙’和‘白龙’双双神游在天空,当机立断,声带颤抖,厉声命令着群体斩断尾巴上的枷锁。
原本,他们这群后代被更高等的‘伪自然’驯化,身体是不具备反抗精神的……但像是一种本能,长江氐人龙与生俱来的听力、视觉和猎食天性都开始随自然变化而暴涨,他们呈现高度鱼类化的瞳孔里甚至涌上了报仇雪恨的欲/望。
(“高进,是高进害了我们……快一起杀了这只该死……的大虫子!”)
说完,女氐人雪白的手臂朝前摆动,跳下青海的最深处,她人面的瞳孔猩红,一条条长达7-8米的龙尾暴戾着跟着她游动出洞。
霎时间,呈围攻之势,氐人们比先前更残暴了,天空投落到水面上的乌泱泱影子被撕碎,‘高进’关押他们的报应来了,无数的触须被第一批清道夫吃光了。
青海真的下起了营养物质富裕充沛的干净雨水。
这些雨水对陆地生命们相当于甘霖,不仅将地上的火熄灭了,也把大量的污染物全部冲刷进了地底。而随着战场被他们制造出人工降雨,青海那头的局面也像是场后现代生物战争,优势渐渐被本土生命们夺了回来。
那头,氐人、云豹和湟水人鱼三方的报仇还在持续,他们眼看着也即将闯入海蛞蝓的老巢了……
这边,经历了‘高进’给予的第一轮攻击,大量的黏液像地下洞穴的呕吐物一样发出爆裂声,直撞天空。
仔细听,最后一只仅存的‘高进’好像在发疯咆哮。
它怪叫连连,像是一场顺利的生产被强行打断,嘶哑的大嗓门以波段的频率扩散开来。
那些迷你后代们没了茯神这个食物可以吃,干脆有样学样,发挥‘高进’忘恩负义的基因,开始分食自己的母体。
‘高进’眼球泛白,缺氧后的食道气流喷出了消化口,开始还能叫骂的血盆大口也没了张合的力气。
“啊……啊……”
“茯神……”
“元……元……薤白!我是龙……我才是……一条……!”
——龙。
怪物的咆哮戛然而止,在这世上,它最打败不了的两个物种还是赢了。
冥冥中,它好像回到了幼年体,‘看’到了一只蠕动的黑色小虫子掉进海洋,又被一双手托起。
海的中央,两头鲸鱼在和他玩水。
手的主人也满不在乎,发出一声大笑后将‘高进’放生,又快乐地游了回去。
和虫子不一样,长发少年拥有世上如宝物般的一切,从此,它开始一日日从礁石下方悄悄注视着一个长发少年在海上自由自在奔跑的影子……
它还知道,那名救下它的骄傲少年,唐时的人们管他叫骑鲸少年。
可为什么,小虫子就是……做不了他呢。
它至死也不明白。
这时,‘高进’进入代谢迟缓的老年,干瘪下去的细胞经历了快速的膨胀和急速的衰老,虫子的新陈代谢真的太快了,此时它才意识到一点,海蛞蝓会灭绝,本就和其他生命无关,是它们习惯性积压空间的贪婪造成了自相残杀,过于贪婪,也就过于内耗,生命给予你的每一天,都会反馈到你的皱纹,衰老和死去上。
但为时已晚了。
它的其中一个流浆的大脑袋卡在了雪山底下,眼球凸起爆出,巢穴倒塌,动弹不得,十几根触须扭动着往外抓食物。
也许是遭遇了其他生命们不同程度的围攻,它开始想往地心的深处蠕动,回到从前没人能找到它的工作状态,或者……再找一个寄生体。
可……它注定是做梦了,整个生态环境对‘高进’的蚕食和破坏容忍太久,以至于千疮百孔的疾病蔓延在陆地上,久未得到根治,如今的爆发带着一次性拔除病根般的果断。
地球也恨它的破坏。
而多放任这只自诩伪自然的大虫子掌握掠食者本能一天,它所产下的后代就会多几十万只,受害的族群也会更多,所以,如果将‘高进’比作地球所患的痢疾,这场白细胞和病毒抗争的结果,注定也要反馈在眼前的地动山摇上。
“碰!”
“碰!”
“碰!”
听,消失的长江那边,一声又一声面向地底恶巢的轰炸在持续。
随着大虫子的濒临惨死,恶臭的黑色泡沫扩散的越来越多,‘伪自然’的多数残躯也从地底被郑和潜艇的炮火炸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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