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符合她自己刚刚说的这个种族的一些习性。
女氐人不清楚兄弟俩在讲什么,只楚楚可怜地说:
“在人类文明灭绝之前,有一本名叫《山海经》的古代地理人文经注曾流经于世,其中的海内南经篇说到过我们淡水氐人,它说,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就是我们,氐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这个描述大致与湟水人鱼类似。
但鳇鱼在六年前还并不高等,氐人却从古至今都是高等生命。
而氐人是地球真实存在,且具有本土文明接受能力的淡水类人动物,这毋庸置疑。
而这个灭绝的古老物种竟然在公元2047年再度现身。
云豹大哥紧皱眉头。
“你们真的没有危险性?”
女氐人滴下了一颗颗珍珠般的眼泪:“是,你们是朋友……可我们也没有说假话的理由啊,如果我们都是淡水生物还不能证明这点,难倒这个种族都灭绝过一次还不能证明么?”
男性主导的文明启蒙总是这样,对于有威胁性的生物会不吝于提防,竞争地盘,但诸如白瘦幼的女人,孩子,这种实力的第一评估感就会下降。
元思思和元琅琊真的是‘高进’的人,二者现在要针对的绝对不止茯神,还有他们口中的‘同类’元薤白。
要搞离间计,把青海内部的稳定打乱,‘高进’怎么可能单独拎开和茯神如同一体的元薤白。
随云怎么去想都觉得这事不像是普通的阴谋,应该存在更大的隐情。
更别说,光感到一点来自外头的警告,年纪更小的氐人龙少年立刻抱着姐姐发抖起来,尾巴上的血迹更触目惊心了。
随云见状有点担心这类非本地生物身上的细菌感染问题,只能低头皱眉试探道:
“你说有一条名叫元薤白的淡水氐人龙是你们的同类?可你们怎么知道他就在青海的?而且,你们真的确定他就在这里?但这里之前并没有和你们形态长的一样的生命。”
闻言,眼眶通红的姐弟俩只拖曳着那条湿滑修长的尾部埋头不说话了,久久,他们才躲在帐篷的一角,似搁浅的落难者般解释道:
“……我们……七年来也在用各种‘同类’的声音向着那条叫元薤白的氐人龙求救……可是一次次,他都无视了我们的声音,他对我们好像很冷漠,可当时,我们的很多同类都在地下洞穴里靠一点点死水活着,有的直接缺水渴死,有的得了很严重的败血症,但明知道自己的同胞就活在地下,他一次都没有理会我们……”
“我们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做错了什么,让他宁可站在陆地,也不游回自己的家乡,但我们能感觉到他身边一直另外还有一个‘存在’,那个生命和我们是天敌关系,我们不敢游到青海的正常水域来,直到前两天,我们闻到甘孜方向的地面有植被焚烧和毁灭的迹象,就趁着本土的湟水人鱼没有发现游进了村子下面,我们只想活下去,我们不想死……或者,在死之前……找到我们的那个同类。”
“我们想作为‘亲人’亲口问问他一句……为什么不游回长江,为什么已经来到了内陆,还不和我们这些和他相同模样的同类在一起,为什么……难倒他自己不是淡水氐人龙么?”
“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的天性呢!”
女氐人说着又掉下了柔弱的眼泪。
她这个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更带着一种作为同类对元薤白竟然会选择和‘天敌’一起远离自我族群的无形谴责。
而在正常的陆地群居动物——如云豹看来,元薤白如果真的是一条淡水氐人龙,他会不要自己族人,一个人在外边独善其身地活着也足够无情,冷酷了。
一个正常的生命怎么可能无视自己最重要的同类,相同的物种才是必须生活在一起的繁衍生存的。
即便是抛开早认识茯神和元薤白这点,随云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两个‘天敌’选择在一起的事。
这就像云豹永远不会取信非我族群,一个个体永远需要和自己相同的群体带来的认同感。
女氐人的质问如果是真的,不止是茯神是否存在更自私的一面骗了他们,淡水氐人龙内部呈现的矛盾也很值得推敲了。
因为元薤白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不要最重要的亲人,只顾自己过得好,这真的太让人……忍不住同情这一群七年来在地下世界过得无助凄惨的淡水氐人了。
云豹大哥没意识到,当他这么去想,本质上已经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只有动物性主导的思维才会用同类来定义一个人的社会关系。
为什么少数一定要服从于多数,个体一定要和群体生活,对错总存在于多数人这里么,这都不是一定的。
更何况,元薤白七年为什么都冷淡到不去理会一次这群住在地下洞穴里的淡水氐人,他尚且没和茯神解释过,这个自称他亲人的女氐人倒是先给他定罪了,这才是最讽刺的。
“先……把她和他秘密留下,暂时今晚别告诉任何人。”
如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怖后果。
随云怕是要后悔终身。
但一句同情,他就这么破了青海的例。
正常人们没办法对真正的弱小者狠下心肠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另一种被入侵的坏种子已经在这两个落难者的‘体内’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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