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简宝华的交谈和相处, 仿佛让她回到了那一段的时光,心中不光是挫败,还有说不出的憋屈。她们笑盈盈, 却在她们与自己之间划出了清晰的界限,永远无法突破的鸿沟。
简琦自然也察觉到了简宝华的疏离,等到李莹如厕的时候,就拽着她,说道:“你不喜欢她?”
“恩。”简宝华竟是直接点头。
简琦没料到简宝华这般直接,“为什么?”
“她干嘛要讨好我。”简宝华的一双腿晃晃悠悠,“这玉章一早就准备下了吧,用足了心思,不过,我瞧不上这雕工。”她只是一个孩童,享受做孩童的权利,她所有的爱憎贪欲,都可以写在脸上,她不喜欢李莹,便与姑母直说。少了弯弯绕绕,许多话说的更开了。
简琦的眉心蹙起,宝丫头的性子素来是温和的,厌恶李莹,等她走了,竟是直接嫌弃对方赠予的玩意,于是正色说道:“她对你用心思,是因为与我交好。这玉虽然并不华贵,她是用了许久的心思去雕琢的。宝丫头,你这般践踏旁人的心,实属不该。”
“姑母,你与她是如何相识的?”简宝华忽然问道这个问题。
简琦本要好好与简宝华说到个中的道理,谁知道简宝华忽然打岔,眉头皱的更紧,“宝丫头。”
“姑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简宝华说道。
简琦待家人本就是温和,对孩子气的简宝华生不出什么火,见着简宝华执拗等她的答案。匆匆而简略说起了和李莹的相识。宋文清的诗词,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但因过于讲究章法,少了诗词的灵韵。“惟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这一评价在当时的诗会上赞者甚多,简琦是宋文清的内子,她的反驳在诗会之中过于无力。
而唯有李莹站了出来,“其意淡远,其气浑厚,其音节又复精妍和雅。其征辞引类,推古夸今,或借字用意,言言皆有来历,真足冠冕诗林。”因为李莹的站出,也有喜爱宋文清诗词的,便也说起了宋文清诗词的长处。简琦从而与李莹相交。
前世的简宝华,是不知道这些的,那时候姑母已被休离。她只知道李莹是她的手帕交,简琦并没有同简宝华讲过多李莹的事情。
姑母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李莹在诗会上的孤注一掷,得了简琦的善意。姑母待李莹真心,她说了宋文清的事情,被李莹记在心中,寻到了机会,李莹便对宋文清出手。
“姑母,你今后不要请李姑娘到府中了。”简宝华听说之后,对简琦说道,不等着简琦说话,就说道,“她太关心姑父了。”简琦寥寥数语便蕴藏了这一隐忧,李莹在席面上的交谈,或许已习惯套取宋文清的消息,简琦也说了宋文清的近况。
简琦一愣,消化了简宝华的话后,气的面上发红,她想要说的是李莹的性子好,能够仗义执言,而简宝华想什么歪门邪道?“你这小丫头,从哪儿学的这些?同你姑母饶舌,别人是大姑娘,你怎的……你怎的……”小丫头从哪里学的这些有的没的,莫不是赵淮之?!简琦的心中是说不出的恼火,简宝华还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怎的什么脏的臭的,都让简宝华学到了。
“我不是毁人清誉。”简宝华掀起羽扇般长睫,眼眸黑白分明,“总是瓜田李下,说诗说词都好。姑母,就刚刚而言,你同她说了许多自己的事,姑父的事情?但她刚刚同我说女院,说得是制度,说得是学业,可曾说过她的好友,说过她的私事?”
简琦从未想过这些,但简宝华的话说服不了她,她听着简宝华继续道:“因为只有姑母在场,我才同你说这些,若是旁人在场,我怎会开口言说李莹的不是?这连揣测也说不上,只是觉得有时候应当避嫌,她若是同我一般,六岁的年龄,自然是无谓的,她豆蔻之年,即将及笄。姑母,你为她好,才应当少说些姑父的事情。若是生了旁的心思,也让她今后日子艰难。”
“才子佳人,多是话本中哄骗人的。若是信了话本,想要寻一个一心人,是误了李姑娘。姑父这般不看重门楣,是何其罕见?所以姑母与姑父才难得。万万不要让这些绮丽的心思,影响了李姑娘。”
简宝华从余光之中见到了李莹的身影出现在长廊,最后一段话她说的是又快又急。
李莹此时也回了,便止住了话。只是李莹觉得,她不过是如厕一小会儿的功夫,总觉得简琦待她有些不同,莫不是小丫头说了什么?
李莹有些头疼,她当真是不喜欢这样的小魔头,好不容易与简琦亲近一些,因为简宝华的嚼舌,她少不得要同简琦套近乎,知道了简宝华说些什么,才好对症下药。
宋家老爷从书院回来,听说还带了贵客,李莹只是客,便要离开。行到了宋府花园处,便见着了宋文清。李莹停下,对着宋文清行礼,宋文清略作停顿,目送李莹离开。
若是简宝华在场,定然可以看到两人目光纠葛缠绵,冰河下河流湍急,似是要击破冰层,激荡出水花。
李莹行走过后,空气之中涌动她留下的浅香,宋文清深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前行。“夫人。”宋文清迈入到房中,丫鬟便对宋文清行礼。
宋文清也见到了坐在桌边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宝丫头也来了。”
“姑父。”简宝华从凳上跳下,对宋文清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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