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宝华此时忘了刚刚应下染春不再奔跑的话,足尖点地,向着舅母就跑了过去,她的披风被风扬起弧度。何氏身后的大丫鬟悄无声息沾在何氏的身后,以免宝华姑娘没得轻重,撞在何氏的身上。
如今的简宝华怎会犯这样的错误?等到距离何氏近的时候,她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身后的披风缓缓回落到她的背后,“舅母。”伸出嫩藕一般的手臂,环住了何氏。
整个人埋在了何氏的怀中,何氏是信佛的,还在院中请了一尊观音,经年累月,身上也沾染了檀香的味道。这熟悉的味道让简宝华双目有些发酸。简宝华自幼丧母,在外祖母府中的时候,舅母十分宠她,舅母在简宝华的心中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她贪婪地嗅着何氏身上的味道,想着她柔和的面颊,想着她温柔的杏眼,想着她眼底下一颗多情的泪痣。
“宝丫头,还不舒服吗?”生病的时候,孩子是最粘人的,何氏担心简宝华生了病,蹲下身子,就用额头想要去探简宝华的额头。
“舅母,我没生病,我若是病了,我就差人和外祖母说一声了。”简宝华的双手抓着何氏的衣袖,这一切美好的像是梦境一般,泪珠儿终于落下,但不肯让何氏见到自己落泪,把脸埋在她的颈间,说话待着瓮声瓮气的含糊。
“没生病,宝丫头今个儿怎么这么粘人?”何氏失笑,把简宝华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做了皇子妃、皇后到后来又是太后,简宝华许久不曾被人这样抱起,因为身子凌空,整个人都僵直了,也让何氏看到了她通红的眼。
“怎么哭了?”何氏的两弯柳叶眉蹙了起来,“受了什么委屈?给舅母说。”何氏和丈夫统共只生了两个儿子,简宝华在五岁的时候送到齐府里,小姑娘性子乖巧,她把简宝华当做女儿在疼爱,现在见到她红了眼,便揣摩起哪儿让小姑娘伤了心。
简宝华有些不好意思,她毕竟是经历两世的人,只是一时失态,调整好情绪,两弯清水潭中浸润过的黑玛瑙珠一般的眼弯起,眼底的笑意让人见着便觉心暖,“舅母,我就是见着你高兴。”
“傻丫头。”何氏自见到简宝华笑起时候,便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太过于讨喜,这双眼睛灵动的亮比星辰。她见着简宝华笑成这般,也终于放下心来,当做刚刚小姑娘红眼的事情放了下来。
简宝华现在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何氏抱了这一小会儿,就觉得她往下滑,手臂往上再托了托。
因为何氏的动作,简宝华的血液上涌,整个脸都红彤彤的,挣扎着要从何氏的身上下来。
何氏本想要再抱一会儿,怎奈何简宝华扭得像是搅股糖一般,她实在是抱不住,便把简宝华放了下来。“舅母老了,抱不动宝丫头了。”
“才不是。”简宝华伸出手,抓住何氏的手,何氏的出身好,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修长而纤细,她不爱带什么护甲,指甲修剪得齐整,单看她一只手,便觉得十分动人。“是我太胖了。”
两人拉着手,就入了内间。
外祖母便这样见着两人进来,等到坐下之后,对着简宝华说道:“宝华,身子好些了吗?”
这会儿的功夫,日头比刚刚盛了,外祖母端着身子坐着,阳光顺着窗棱温柔的洒在她的身上,额心佩着抹额,缀着细小的宝石,在阳光下灿灿的亮着。和之后的外祖母相比,眼前的她,更为年轻,少了之后眼底那挥之不去的疲惫。
“好多了。”简宝华也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只能含糊说道。
齐老夫人也不在意简宝华的回答,她又把目光放在了染春的身上。
简宝华看着齐老夫人,与寻常的老夫人相比,她显得有些严肃了,她并不太爱笑,喜欢简宝华,又不知道怎样放下架子,与简宝华亲昵。她的鬓发,只瞧得见并不大多的雪白,但是简宝华知道,这是细心梳拢过的结果。齐老夫人年龄已经很大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今后纷至沓来的噩耗,华发只会越生越多。
简宝华抿着唇,小脸也蓦地严肃起来,垂下了眼睫,蝶翼一般的长睫轻轻颤抖,她的手放在裙摆上,食指轻轻点着腿。细细思量今后的祸事,又如何去避开。
何氏看着简宝华,忍不住就笑了,胖乎乎的小脸,偏生沉了下来,像是在思索。她的脊背挺得极直,如同端坐在上方的老夫人一样。
何氏看看老夫人,又看看简宝华,简宝华的这般作态明显是同老夫人学的,忽的又想要叹气,没娘的孩子她实在是有些心疼。
齐老夫人的余光扫向了何氏,猜出了何氏的感慨,问过了染春,确定简宝华已经无事,便说道:“吃饭吧。”顿了顿,便说道:“我昨个儿夜里收到了老太爷的来信,他已经启程了,还有几日就要到了。这次是因为去了之后,有些水土不服,耽搁了几天,不然早就该回来了。”
简宝华一楞,霎时间明了此时的时间,外祖父回乡祭祖就要返回,以往都是准时回的,这一次耽搁之后,回来没多久……就去了。
她的双手捏成了拳,长睫颤抖。
外祖父的死,便是她要改变的第一桩事。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简宝华,没有她自己觉得那么胖。
六岁的小女孩儿,长得漂亮,圆乎乎的脸,看上去十分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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