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娘高兴得很,竟一时忘了手中的菜刀,被兰青警惕地一把拦下,吓得杨大娘说道:“我滴个娘嘞!哪里来的厉害小娘子,莫不是木兰来的。”
操着口乡音,甚至还带点俗语,越显亲切。
许明奚横在二人中间,连忙安抚道:“兰青,这是碧桃的母亲,以做豆腐为生,可是我们这里的豆腐西施,我从小都是叫杨姨的,杨姨,这是兰青,我的朋友,出身军队,为人谨慎小心,您莫要见怪。”
杨大娘悻悻地将菜刀放好,取下围裙还顺带擦了下手,兰青这才愿意暂退到身后,还不忘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习以为常地寻着逃生出路和可能埋伏的地点。
“奚儿,你说你们来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杨姨现在就去镇上给你们买些猪肉去。”
“不用了,杨姨!”许明奚连忙阻止,奈何杨碧桃晾在一旁就不乐意了,喊道:“阿娘!从小都这样,喜欢明奚都不疼疼我!”
“就你!”杨大娘掐着她脸上腰上的肉,“你这么身强力壮的哪需要照顾,哪像奚儿都说得脸就巴掌大......”
“娘,你别掐我!很疼!你就是的更疼明奚,不过怀南娘子还比较疼我多点。”
“明明就是你这小丫头从小缠着怀南......”
二话不说地,两母女又开始十几年如一日的掐架场面,你追我赶的,几乎上房揭瓦,引得拴在木桩上的阿旺也开始闹起来,汪汪汪地叫。
许明奚微歪着头,依旧是和以前一样束手无策,看向静默的兰青,她扯出一抹笑道:“兰青,让你见笑了,这,这平常都不是这样的,都是,都是挺母慈女孝的。”
兰青颔首,沉沉应了声。
几近入夜,屋舍内,油灯微亮,缺角断木屑的木桌上正盛着些农家小菜,杨大娘给许明奚盛了一大碗米饭,说道:“来,奚儿,吃多点,今日来不及只能吃这些,明日一早杨姨就给你杀了那头羊的煲羊汤给你补补,瞧你瘦的,脸色还那么差......”
说着,竟一时哽咽起来,又连忙收起眸中的水光,不愿她们看见。
许明奚心下不忍,说道:“没事的,杨姨,我真的吃了很多,也吃得很好,前不久我还吃到了阿娘说的西域葡萄,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我定给您带很多好吃的。”
“诶!好好!”杨大娘应着,瞧着旁边的杨碧桃正一手拿着鸡腿子在啃,弄的满手是油,不由得长叹一声,怎么我这丫头去上京当婢子反而还胖了一大圈,相反这奚儿却瘦的可怜。
不过短短几月,杨大娘仍觉着恍然。
她本身是泼辣性子,家里男人还在她怀孕时跟狐媚子就跑了,便独自一人生下杨碧桃,可没想到生产时大出血村医都不敢救,幸好怀南娘子出手相救。
当时她大着肚子到天宁山村,性子温温柔柔的好欺负,杨大娘最讨厌这样的女子,可偏偏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一开始对她不对付,没想到后来自己差点一尸两命时,村医手足无措,男人对血崩的女子觉着晦气,女人又怕把这个厄运渡到她们身上,都避之不及,没想到还是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来救她,两人结下了这个缘。
又过两月,许明奚出生了,杨大娘就从小和杨碧桃说她是当姐姐的,应该保护妹妹不受欺负,杨碧桃也时刻牢记,这么多年,只要有她在身边,无人敢欺负许明奚,为此还专门养了条阿旺的恶犬,谁敢欺负就让他上去咬。
“来!阿旺,有骨头吃!”
杨碧桃啃完这鸡腿用鸡骨头来逗着阿旺玩,阿旺是流落在外的小土狗,被她和许明奚捡到就一直养着,通体灰不溜秋的,还渗着斑点的黄,如今蹦着小脚来咬骨头,伸出粉红的舌头,几乎垂涎欲滴,最后又一蹦跶啃到这香喷喷的骨头,尾巴也跟着摇起来。
“你就知道逗阿旺玩不好好吃饭,快吃饭都凉了。”杨大娘眸中盈着水汽,嘴上不饶人,可还是夹了个酱鸡腿给她们,一人一个,自己碗里依旧是碗豆腐花。
杨大娘食不知味地尝着,她知道怀南娘子这么多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可也没想到人说没就没了,还突然出现了十几年都没出现的父亲,捡到个便宜女儿,竟还让她嫁给个瘸子,她不知道什么成宁侯府永安伯府那些个富贵人家,只知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嫁给个身残之人,自是心中气闷,本来想去伯府,没想到她这样的村民连进上京都得先找镇上县令,着实瞧不起他们这些穷人。
杨大娘打量着许明奚,试探问道:“奚儿,怎么突然回来杨姨这,可是和夫家处的不好?”
话一落,杨碧桃啃鸡腿的动作的顿住,眼珠子转悠,落到她身上。
许明奚本吃着心心念念的豆腐花,可这话一听,扯出一抹笑,“没有啦,杨姨,只是成婚后一直都没回来看看,想趁着年节回来陪陪您,吃您做的豆腐,您别想太多。”
“诶好好!”
杨大娘擦了下眼角,“豆腐要多少有多少,明天给你做文思豆腐,不过可没你娘做的好,来来来!还有这位带剑的女侠,人总是要吃饭的,杨姨给你舔双筷子。”
兰青没有同人吃饭的习惯,却被这农妇一把摁到座位上,引得杨碧桃嘎嘎笑,差点往后一仰摔得四仰八叉的。
外面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雪,冰糕似的几近融化在屋舍上,时不时融化成甜滋滋的奶浆,滴答滴答,屋内烛火微亮,伴随着朗笑,又多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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