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劝不住他,相伯荀惑只能道:“那便祝魏王马到功成。”
在这战场上,他为将军,他则是军师,军师谋策,但主战一方还是将军,采纳与否皆不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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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图救援困军的魏王紫皇带领他的亲随军五千与新军三千一道夜潜行进到邺城,他们轻军疾行,不燃火把,不敲鼓不号角,甚至不乘罩甲的战马铁骑,趁着赵军无知晓之时,抵达城外。
冬夜低寒易起雾,空气似拧着水似的,远处一片昏暗,天下月朦胧,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切都瞧不大清楚,但离得近了,倒是隐约可见城池的轮廓。
“小心伏击。”
魏王紫皇交代着。
然而话音刚落,破空却射来一支利箭,魏王紫皇反应极快格剑一挡,臂力一沉,但还来不及松气,却紧随另一箭,子母连贯双箭,这是……后卿的心腹羽侯透。
由两箭而臂麻的魏王紫皇拧紧眉头,骄阳似火的俊朗面容一片紧绷。
这种浓雾天气,再加深夜的掩护,对方是怎么会这么清楚他们的来路,除非他们早就派人守在四周必经之路。
但以赵国的兵力是不可能分散兵力驻守四城,那么在这里的赵军必然不多,或许有一战之力。
“偷偷摸摸在暗处,这便是赵军的打算?何等苟且畏缩,令人不耻。”
“魏王这是用激将啊,好吧,那小爷就现身吧。”
只见前方一片茫然大雾中,一道秀挺笔直的身影步出,他手上握着一柄长弓,银盔下五官俊秀,一双猫瞳精烁,然后他身后亮起一片火光,星星点点,密集铺开一大片于雾内,何止数千。
第八十八章 主公,终战(二)
魏王紫皇瞳色一沉。
赵军竟当真派了足够的兵力在镇定邺城,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对方早就看穿了他的路数,特意加重兵力驻防在邺城外守株待兔。
好一个成算在心的后卿!
“没想你们魏军还真听话,每一下都按照君上的预想在走。”透勾起嘴角,轻蔑而笑。
魏王紫皇亦不恼这番话,他手上不动声色抚过腰间缠线的剑柄:“你们的君上也只会耍这等诡狡手段,有本事与我军真刀真枪来一较高下。”
透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嗤道:“是你们自己非要穷追不舍,也是你们自己要住进城中贪图享逸,这能怪谁?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赢,何需顾忌,再说你们秦国也算不得多讲古风周礼,凡事光明正大吧。都走到这一步了,赢则将是天下霸主,谁还跟你你一兵一卒硬砍!”
他们又不傻。
魏王紫皇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却厉喝一声:“撤!”
他也不傻。
遭了伏击还站在原地挨打。
“只怕你们走不了了。”透不慌不忙地皮笑肉不笑道。
只闻边角四周一阵翻沙石动的擦擦声,紧接着一道连接城楼女墙的地网被人从地底沙掩拉起来了,绷直的线连着网,将秦军这头被围困在其中,他们人多,又都聚在一块儿,边缘的队伍挪动不了,则里面的人被挤在其中,束手无策。
透举弓时两肩同时上提:“来了,就留下吧,这城中的水被提前污了,房舍瓦砾之下,一粒米粮不存,被困的秦军活不过三日,而你们或许……活不过今日!”
听到这话,魏王紫皇下颌倏然绷紧,并非担忧自身,而是得知城中情况如此严峻恶劣,心头窒闷。
“你可以试试看。”
他抽出阔剑,全身调整蓄势待发,那鼓隆起的肌肉线条在铠甲之下,却是无形的罡煞之气缠裹全身。
咻咻咻——三箭齐发,几乎不分前后,但角度却刁钻地疾袭魏王紫皇周身几大要害。
他自不会轻敌,长剑搅动起风气如旋风一下激烈,但那箭矢却破风而入,叮叮撞入魏王紫皇的剑身,但有一支却来不及,他侧身一避,刺入臂膀之中。
“羽侯之箭术,果然名不虚传。”
“魏王倒也是厉害,在这等狭窄之地,不敢轻易暴动,只以方寸之地便挡了穿云三箭,只受小伤,也令人佩服。”
两人不过商业互吹一句,紧接着赵国冲出一队戟兵,隔着砂砾尘灰的地网朝笼罩的魏军刺入,那数百柄尖器同时刺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透眼中流溢出一抹精光,似对于即将到来的完胜感到由衷畅怀开心,却不料变故也在这时发现,一队撕破了浓雾冲入的人马从漆黑的夜里急射而来。
透动作一顿,猛地看去。
马蹄与车轱辘转动辗压地面造成的轰鸣,汇成一片震耳的响动,却听一声清润沉着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弓弩营,火攻!”
一片火光射在地网上,那麻荆条搓成的绳子遇火一下就燃起了,魏王紫皇的队伍趁机用利器破网而出,再回头一看,相伯荀惑乘在战车上带着一队秦国骑队赶来,有射火箭,有摆投石,他眼中一亮,嘴角咧出大大似艳阳般的笑容。
“右相!”
相伯荀惑与他对视一眼,淡淡的神色却是从容与微笑:“后卿能够推衍出你的行程,我何不能反推出他的行动?”
他的目光一移,在赵军的火光中,盯准了透。
透表情一僵,只觉得全身有种被锁定后在剥析的凉意。
“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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