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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时的感受很奇异,呼吸微窒,怔忡不已。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怔住了。
    “这是天命,我现在将它还给你。”她对他轻声道。
    天命?
    “天命”谢郢衣曾听父辈提及过的,自然也了解其特性,但这样遗失许久的圣物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还是以这种方式转递给了他?
    除非,是她特意为他寻找来的。
    可是丢了这么久的东西,天命族也一直都在找,却始终没有线索,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他找来了?
    它是真的吗?
    由于太过渴望与激动,谢郢衣此时的心情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患得患失,他怕自己期待的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最后失望落空承受不住。
    再则,天命据闻确有奇效加身,却不曾听闻过它可以治疗一切外伤旧疾,但他要求亦不多,只要能够让他断掉的腿恢复如初便好,他不想永远当一个有残缺的跛子站在阿芮的身边,惹人非议,给她丢脸。
    但很快,他便不必去纠结真与假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感觉一股灼热以一个点辐射成线冲击着他全身的血肉,一种幻想的啪啪血花在身体中炸开,随之而来的并不是痛疼,而是一极度难忍耐的痒意,就跟伤口结痂熟透时,让人想要狠狠抓抠掉让它快些褪落。
    在别人眼中他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虽然“天命”无法即可令让他恢复如初,但他身上那些断掉的经脉肌理正在逐步修复,已经能够让他不必依仗外物便能够挺起背脊,跛掉的那一条腿时常扯动的筋痛也消失了,他站在那里,一如以往的挺拔如松、清俊无匹。
    他胸膛起伏得厉害,神色紧绷用力,他低着头,看着那条曾一度无法用力,也无法自主弯曲的腿,终于下定决心,尝试着迈步走了一下。
    第一步,他惴惴不安,第二步,他呼吸急促,第三步,第四步……如同常人一样平顺行风的步伐,不再是艰涩隐忍的缓慢,他全身止不住轻微颤栗。
    “阿芮……”他如获重生一般哽咽地转过头,对陈白起难掩声线嘶哑道:“我能走了,我不再是残废了。”
    这一句,包含了他太多曾经无法诉之于人的卑微痛苦,但从今以后,他可以解脱了。
    陈白起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她微笑回应着他:“那恭喜你了。”
    他快步奔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间,温热的湿意浸打在她的衣领。
    “你没骗我……是我、是我一直没有信你,是我……太过懦弱。”
    她轻拍他的背脊,安抚他此刻压抑得太久爆发出来的激烈情绪。
    天命族族长与其族人收功喘息,想来这一次结阵亦耗费了不少精力,但一见谢郢衣一改之前的颓废低迷,整个人如焕新生一般的模样,便知他得了“天命”的裨益,受损残破的身躯已大好,都不由得面露出颀喜释然的笑容,尤其是天命族族长,他老眼盈泪,一时既是感激圣主又是替谢郢衣得此际遇感到高兴。
    第十五章 主公,婚礼(五)
    早在之前圣主说有办法找到天命时,他确也是半信半疑的,遗失的时间太长,而始作俑者也早已化作一抷黄土,无论他们派出的人如何寻找都一无所获,这事必然有他兄长在暗中打掩护的过,亦有圣姑不知用何法屏蔽了他们的探索,带着“天命”一去便消遁无踪。
    在后来,兄长向天命族主动请罪,在阐述下一切罪状,便从少族长退位,并自愿进入巫族最残酷寒冷的雪溶洞受戒三十载,只愿族老放圣姑一条生命,不再追究她带走“天命”的过错。
    这件事情族老其实早知他为同谋,但只当他一时糊涂犯错,将此事大事放小不朝外宣扬,却不料他自己倒是当众担承一切,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族老气不可遏,便问他:以她资质,拿了“天命”离开巫族也不过换来往后区区十数的寿命,然而你却要在洞中,不见天日地承受苦寒寂冷三十载,她负你,欺你,你还甘愿替她承担一切?
    兄长是一个固执又冷淡的人,但这样的人一旦对一个人上心,那便是一生一世的,哪怕对方辜负了他,他也永不回头。
    他跪在地上,沉默了良久,喉中咯血般低哑克制:“族老,从她被选为圣姑那一刻,便已受到了世上最严厉的惩罚,我只是想让她在苦中稍尝些甜意,上天不给她,我给。”
    族老见劝不动他,也怒其不争,便由着他去了雪窟洞苦修,那里面长年结冰,朔风刺骨,人在里面时间待久了,便会受风湿骨痛的折磨,而身体长年处于低温,也会长满了溃烂冻疮,但他生生在里面熬了近五年,每日都独自一人站在山壁穴口,受凛风刮面,唇色苍白中泛紫,嘴角裂口,不言不语,双眼麻木而漠然,如一座冰雕塑。
    直到有一日,他忽然一改往日沉寂,忽地在洞窟内癫狂大笑,外面的守卫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连忙冲进去一看,只见他扯开胸襟位置,双眼赤红,情绪一看就不对劲,还不等他们上前,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泪爬满面,那绝望又灰黯的眼神将他们震住。
    然后,他便没有丝毫犹豫在岩壁上一头撞死,那猩红的血沿着石头缝隙流了一地。
    他弥留之际,只留下了一句话。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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