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檐下停下,挥手让人带走了姒姜与巫长庭,只留下了陈白起一人。
“大人。”
刀兵上将让守卫让开了路,替他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陈白起霎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苦涩药味从内飘来,听里面混杂的细小声音,似乎房中还有不少人守着。
这时,一人从内走出来,却是面无表情的陈牧,他在门槛处看到了稽婴,行了一礼后,不经意看到了稽婴身后的陈白起。
他愣了一下,好像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白起微笑,朝他眨了眨眼睛,权当打了声招呼。
稽婴没理他,扯下带着风雪的披风递给旁人,便带着人押着陈白起朝内迈进。
室内十分温暖,四角都摆着火炭盆,但由于关闭了门窗,空气不太流通的缘故,飘过来的气味有些复杂。
碧玉珠帘一阵叮叮晃动碰撞,伴随着铁链交错撞击摩擦的哗哗声,室内焦急如焚等待的众人闻声而望来。
一个官员皱着眉头迎上来:“御史,你带谁来了?”
其它秦国官员也留意着他们这边的讲话。
稽婴眉宇之间全是黑气,他盯着前方屏风后,道:“后卿估计收到赵国出事的消息提前跑了,只剩下这个叫陈芮的回来了。”
那个朝中官员看了陈白起两眼,却摇了摇头:“你想审问她便带去暴室,带她来此处为何?”
稽婴往向瞥过一眼:“她若有法,便可活。”
这时沛南山长从多星宿山河屏风后步出,他衣带有些褶皱,脸色苍白,眼底的疲惫掩饰不住,当他看到稽婴身后的陈白起时,有几分怔愣。
“陈芮,你怎么……”当他看到她手上跟脚上都铐着铁镣时,目光一滞,他视线一向转向稽婴。
“一切事情尚未明,你不该如此待她!”
他的指责与眼神都十分严厉。
稽婴却满不在乎,他冷笑一声:“左相,你怎知那个刺客不是她?你说事情未明,但刚放他们出宫不久,宫中便发生了行刺事件,刺客出入如无人境,君上如此武功修为的人,都遭其暗算到如今生死未明,你说她无辜?你拿什么来证明她无辜?!”
沛南山长深吸一口气,他再次解释道:“我都说了,当时她与我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机会入宫刺杀!”
“说不准是她的同伙呢?”稽婴却不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又与后卿厮混在一起,她比谁都有嫌疑。”
他现下满腔的怒火与怨恨无处施放,全数都迁怒到了陈芮身上。
“你们在外吵什么,不知君上此刻需要静养吗?”
这时相伯先生也不虞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衣服已三天未换了,日夜照顾伤重的赢稷,他方才听到了稽婴跟百里沛南吵闹的声音,只是没想到会看到陈白起在这里,他视线下移,也注意到她是被人铐着走进来了,神色一下便阴翳蕴怒。
“稽婴,你是否从未将本相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声怒喝惊到了在场的官员,他们讶然看向相伯荀惑,而见他当真动了气,稽婴咬紧牙槽,转开了眼。
“右相,君上如今怎么样了?”
赢稷的伤一直是相伯荀惑在照看,稽婴哪怕火再大也不敢向他撒。
相伯荀惑冷冷扫他一眼,并不回答。
百里沛南也从未见过相伯荀惑生这样大的气,他一向自持体弱,维持温吞怡和的模样,又好脸面,脸都不曾与人红过,是以,他没有见过他这样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
稽婴也不懂,左相还可以说是妇人之仁,但右相从不是这样心慈手软之人,那他为何要如此偏袒陈芮。
他曾私令示下,不准任何人动陈芮。
当时他以为他是顾忌陈芮那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可眼下人都被抓到他面前了,相伯荀惑勃然大怒的理由很显与他之前猜测的不成立了。
“右相,你……”
这时,一直安静着听着他们说话的陈白起开口,她无视周围紧张的气氛,恍然道:“原来,是秦王遇刺了啊。”
她嗅了嗅浓厚的中药味夹带着一缕怎么都散不完的血腥气,又道:“看样子他还伤得不轻。”
“你怎么进宫了,稽婴有没有伤着你哪里?”
相伯荀惑走上前拉过她,见她衣物未损,身上没有血迹,方才脸色好转。
他毫不忌讳在众人面前展示他对陈芮的关心。
这一下,众人才明白,右相或许与这个叫陈芮的少女早就相识了,且关系……很好?
可她好像跟后卿的关系……也很好?
再联想到后卿跟相伯右相的关系,他们好像无意中窥探到什么了。
稽婴也一脸吃惊地盯着两人。
陈白起摇了摇头,她道:“我感知到房中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从屏风后传来,秦王的伤势怎么样?”
相伯荀惑愁颦眉头,道:“君上身上的外伤一开始倒并不严重,但这几日他无故昏迷不醒,伤口也一直无法愈合,用什么药都无用,甚至开始溃烂了。”
“可以让我看看吗?”陈白起有些好奇她方才感觉到的东西。
“不行!”稽婴断然拒绝。
陈白起不解地看向他,问道:“那你带我来,是为了让我看看在秦王寝殿的砖瓦是否结实坚固?”
稽婴一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