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是我唐突了。”
“但孩子也该回家了。”
陈白起一转身,再次出现在离赢稷就近的位置,就跟个没有身躯的鬼影似的,骤出骤没。
她的突然出现可吓坏了分散两边的秦国官员,他们嗬一声便一哄而散,纷纷躲到了秦兵身后,颤着手抖着心指着她。
“你、你要做什么?!”
那声音平地拔高几个度,尖锐得紧。
而赢稷早有防备,他黑濯石一般的眸子覆上戾气,掌中蓄了十足力道,正准备一击击中,却见她很是淡然地站在那里,将睡着了的孩子递了上来。
他的动作就这样停在了半途,有几分愕然不解地看着她。
陈白起假装不知他方才的杀招,面无异色,跟个傻白甜似的叮嘱道:“秦王,小乖睡醒后他可能会饿,你记得给他喂奶,若他哭闹,你便喊他小名,陪他玩飞高高。”
赢稷没想到她在双方闹翻之后,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将孩子再次送回到他跟前,他沉稳住气息,打量她良久,终伸手将小乖抱起。
“何谓飞高高?”他垂眸问。
陈白起答:“就跟我方才那样,带着他飞来飞去。”
赢稷:“……”
这么小的孩子都可以玩这么刺激的游戏了吗?
这一次,小乖睡着了,被他抱着,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小脸蛋儿睡得红扑扑的,粉嫩的嘴半张,就这样安静又乖巧地躺在他的怀中。
赢稷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难道这就是血脉牵连的感应?
陈白起忽然道:“他叫小乖,但这小名不是我取的,而是他的阿姆。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便给他取了一个这样的小名,想来是希望没有母亲的孩子往后能够乖巧懂事一些,这样才能讨人喜爱,不至于在长大的过程中活得太过于艰苦。”
赢稷闻言一震。
因为系统任务中提到这孩子叫阿乖,她想,既然不是赢稷取的,那只能是那个死在赵国的雪姬了。
她应当很爱小乖,否则也不会冒死亦要带着他一道逃走,她中箭重伤,但孩子却被保护得很好,她死前想必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这幼小无依的孩子。
所以陈白起希望赢稷能明白,没有了母亲的孩子,若再没有父亲的庇护,那么他便只能泯灭本性地艰苦活着。
赢稷脸上有所撼动,但很快又归于一片沉寂,令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陈白起该说的都说了,于是她在众人倒吸气时又回到了后卿的身边。
后卿道:“看来你对那孩子倒是养出了感情。”
陈白起没理他这话,只跟他交换了一个阴晦的眼神。
随后两人齐面朝前正经,但私底下却在传声。
“你说我那一番的话有没有触动到他。”
后卿沉吟:“依我所见,你应是拿捏住他的软处了。”
陈白起见秦王半天没动静,迟疑:“那他是不是该顺势放我们离开了……”
既然不想动手干翻全场,那只能搞些别的阳谋了,只看这秦王会不会顺坡下驴了。
场面再一次陷入一片凝固,一方面他们在等秦王做决策,一方面也是在衡量他们若群涌而上,能不能够拿下这几人。
赢稷长身而立,阴沉的目光扫过后卿,但最终却落在了陈白起身上。
他抱着怀中温软,眼底划过冷似寒冰的精芒,出声道:“放他们走。”
这个起貌不扬、长着满脸麻子的少女身手着实让人毛骨悚然,连赢稷都看不透她的真正实力,除非真的打算撕毁与赵国的条件,跟他们不死不休,否则眼下想拿后卿来泄愤便是不能够了。
冷
后卿倒是幸运,能找来这样一个妖孽般的高手护着他,若今日非她,哪怕来的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休想全身而退,但偏偏是这个人,让后卿有了底气,难怪今日他敢就这样有恃无恐地来面见自己。
但没关系,赢稷相信。
——来日方长。
“如此,便谢过秦王。”
陈白起面上盛起笑意,赶紧止制后卿张嘴,先一步应下。
这不合规矩?
不合就不合吧。
天知道他这一开口阴阳怪气,会不会气得赢稷又反口了。
稽婴闻言讶异地看了秦王一眼,见他似已决定,但他心中
却忍不下这口气。
这一年,相伯荀惑另有秘事在外,百里沛南则忙于外交游说,国中之事基本都是由他来处理,在多次算计都败于后卿之手后,他心情郁结成仇。
他暗下眼,忽然道:“等一下。”
话说陈白起这边正要拉着后卿准备快速离开这片雷点甚多的事非之地,却被一程咬金叫住。
她是不怎么想理会的,因为这一趟入宫耽误了太长时间,陈父他们在外只怕会等得着急了。
但稽婴这人能屈能伸,他追上来,态度十分和善地问道:“这位高人不知如何称呼?倒是从没听说过赵相国身边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女帼国。”
陈白起知他是什么人,这话一听就知不怀好意。
她随口答道:“我是相国路上随便抓来给小乖当奶妈的。”
稽婴一噎。
胡说八道也请考虑一下你方才犯下的种种凶相。
他嘴角笑意不减,也不气馁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赵相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打动了高人,我们秦国再多加两成,高人不如便就此留下来继续照顾大公子吧。看得出来大公子十分依赖且喜爱高人,若你能够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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