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又悠悠道:“来了这长生天又如何?“
他眸清如明镜湖泊,瞥向这山河天地、湖泊林野,群峰海洋,眨了几下羽落睫毛,好笑道:“这长生天,乃是我南诏国的长生天,它在我白马子啻的疆土版图之上,与尔巫族……有何瓜葛,有何相干!”
听了他这番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不等巫族人气得怒发冲冠,陈白起脑瓜子灵光一闪,躲在白马子啻身后,探出头忙又补了一句:“这就是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尤比一计重锤砸在了众人头顶,他们晕眩了一下,便眦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对可恶至极的兄妹身上。
而白马子啻的反应则与他们却是天南地北,他听到她讲的这句话,旋眸落在她身上,眸心如晴空落樱,碧水轻轻荡漾涟漪,有种想揉揉她脑袋的冲动。
这委屈过后找到靠山便得意的小样,倒是怪可爱的。
“你、你等——狂妄!南诏国乃吾先族与先国侯一同打下来的天下,如今你白马子啻一口便否决了一切,你以为你是众口铄金,可在老夫看来,你不过是黄口小儿叫嚣!”
崖风族老将长杖一抹,如刮骨削皮杖身顿时木榍尽褪,露出底下的金属质地,其身圆滑如棍,棍身结实粗重,他将棍身点入土中,一跃而起金鸡独立于上,狂风猎猎,掀起草皮压地如浪滚。
“何妨一战!”
这是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了。
乾族老与霖族老是巫师,他们知道巫祝术是困不住带有血脉免疫的白马子啻,于是便开始与崖风族人一同开始布下杀阵。
白马子啻琼玉堆雪般立在那里,崖松涧吹来的风扬起他的衣与发,他五官随着年岁增长而变得更为立体成熟悉,稍嫌无辜拉长的鹿眸尾端拉出了几分黑与红的冶艳,粉唇齿白,瞳仁剔透,连光落在他身上都褪了刺眼,一脉柔和并温存。
他轻轻拍了拍陈白起的脑袋:“等着,阿兄替你出气。”
“阿兄……”陈白起伸手却没抓住他,追上几步,却见他一蹬脚便迎于半空。
他双手一震,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本是空落落的指尖却一下现出数十条透明伸长的线,它们一头连着他,一头连接着前方站着不动的十几个傀儡,他手指快速变换曲张着,如蛱蝶寻芳之际,园圃间,栩栩如碎锦。
他像戏园子内的傀儡班戏主,演着一出十面埋伏,一旦开幕,整个场面便是剑拔弩张的惨烈搏杀氛围。
杀阵非一时之间能够摆好,因此崖风族老身先士卒,以一力扛万钧。
他挥棒如山,力道雷霆布雨,他习得棍法数十年,身法亦是巧妙玄然,然而傀儡们虽长着人类一样的手脚,但内部却不是血肉筋骨,而是铜墙铁壁,暗藏杀机。
在他们的木头架子内,布满了各类薄软的刀片,近身则伤,触及则裂,更因为不是人的缘故,它们可以不痛不死、不累不休。
崖风族老棍棍挥去,不若挥空,便是碰上当当金器撞击,他棍棒的力道足以让它们无力抵抗,可除非将它们彻底毁灭,否则哪怕断手断脚,亦可能会遭到反扑。
这时,崖风族人与乾族老则在一旁抓紧时间布阵,前方打斗并非一般武林人士的小打小闹,那蕴含的杀机已如实质,晕天暗地,飓风漩涡铺阵开来,地与天都被搅混成混沌之色。
陈白起弱小可怜地将自己缩在角落,怕被波及吹走,她站在被保护的后方,虽受了伤,但缓了一会儿便好上许多了,她看着前方的风沙走石,眼皮眨动,睫毛在乱风中翩绖,表情有些呆。
而巫族那头,巫长庭没有参战,他的责任是将般若弥生护好。
般若弥生亦站在安全的区域,她的发被狂风吹拂,一双清幽如荷的眸子盯着那浮于半空、以一敌众亦神娴平静之人,她眼底产生着一种奇异又惊诧的光泽,像打量着夙敌的专注,又像仰望神明一般入神。
她从来没有见过白马子啻,这个南诏国继位最年轻的王,在别人的口中听到的他,是面目可狰、凶神恶煞的,她一直以为他不仅其貌不扬,甚至是丑陋邪恶的,但今日亲眼看了,才发现他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口气带着几分古怪道:“白马子啻,好像很护着他那个妹妹。”
巫长庭伸臂将她护在身后,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前面的战局,所以她的话他也只是过耳,没有过心。
他随口道:“那孩子不是白马氏。”
他虽没用太重的词,但口吻却异常肯定。
孩子?
般若弥生听到他这样喊那个贼女,眼底暗色一划而过。
她想不懂,为何巫长庭会对那贼女如此宽容,明明她都说了她是白马子啻的人,他竟然还想替她求情……
到底是因为他天生便容易对柔弱的女子心生“善良”,还是……他其实是认识她的?
般若弥生心思敏感,一句话她都能够在心底来回分析个几遍,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她快速道:“是不是都不重要,只要是弱点可利用便行。”
“你要做什么?”
他这才察觉到什么,他看向她,见她若有所思,视线却早已不在战场之上,而是移到了后方,落在了陈白起身上。
“长庭兄长,白马子啻手段太过诡异凶厉,光凭崖风族老一个只怕难以抵挡,而其它人布阵需要时间,那我们就给他们拖延出足够的时间来,刚好,那个叫白马子芮的便是突破口。”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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