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认真道:“先生还会活很久的。”
她望向天,有雪飘了下来,但天空却依旧很明净。
“我会让先生,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你的理想与抱负。”
她的话如此笃定,令相伯惑荀一时不解,又隐约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不安。
她拉下了他的手,然后伸手揭开了兜帽,紧接着相伯先生便听到四周传出一声倒吸口气的声音。
怎么了?
他颦眉,偏耳一听。
却见四周又徒然安静了下来,空气甚至有种凝滞的感觉。
“怎么了?”他随着心口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看不见,一切只能靠听,靠猜,这令他表情有些茫然失措。
“先生,能帮我一个忙吗?我与一个人曾有约,等我办完事后便去接他,并将一切事情坦诚原原本本告诉他,可如今……我可能要失约了,你能替我去一趟吗?”
“还有……先生,原谅我……”
相伯先生下意识接话:“为何?”
她的话于他而言既不合情理又不合逻辑,他一个瞎子如何替她去接人,更何况他能不能熬过这几日尚是个问题。
并且,一直以为他受她恩惠颇多,何谈原谅一事。
她的话就像乱麻的线,扯拽着他的神经,令他平静不下来。
“因为我即将要做一件令你十分生气的事,所以便提前先乞求你的原谅。”她笑着道,但气息却越来越虚弱了。
连相伯先生都听出来了,他心情有些受影响,连忙问:“你在说什么?你……你怎么了?”
他伸手想要碰她,却被她一把抓着,同时动作间,他从她身上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
由于相伯先生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陈蓉”的样子,但其它人却震惊地看见了。
只见那好端端的少女身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狭长
的口子,她的身躯像被钢钱割得支离破碎,血从她身上不断地涌了出来,她在眨眼间便成了一个血人。
但她的表情未变,仍旧轻言细语地与相伯先生讲着话,甚至还在笑。
应该是痛的吧?
他们心头怪异又佩服地猜测。
但她却硬生生地表现出正常一般,不让相伯先生有所察觉。
她的血滑入地面,它们像有引渠般填缝形成了一个古怪多眼法阵,而她身上的血在融阵成功后,便化成金光包裹住了相伯先生。
其它人眼睛一刺,不受控制地退了开去。
相伯先生一无所察,他只忽然感到身上一阵暖洋洋的,像积久的沉疴在慢慢地消散。
甚至他面上的咒纹开始褪去,灰败的眼睛也逐渐有了神彩,朦胧间他察觉到视力有所恢复,他也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整个人像飘在半空,虚无定所,只看到一个虚幻透明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陈蓉……”
她叹息道:“先生,我真名叫白起。”
他一顿:“……哪个白起?”
她想了想,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那个要夺了公子紫皇战神名头的白起,陈白起。”
相伯先生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往事种种,曾几何时,也有一个怪力少女为救她的主公,背着他一路跋山涉水,她当时野心勃勃,也曾豪气万丈地与他讲过这话。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主公,血祭(二)
陈白起像是一缕飘忽不定的袅袅佛香欺近他,相伯先生呼吸微滞,他的眼神像胶着般贴在她脸上,他感觉眼前这一切荒唐又诡异,如同梦境之中如影随形的魔魅,危险之中又透着股子别样奇特的诱惑。
她的面容正一点一点地变化着,杏眸娇俏,翘鼻菱唇,五官不过一番细微调整,却最终变成了他记忆中的“陈娇娘”。
这是在陈白起的域境之内,她自然可以任意改变成相伯先生所希冀的容貌。
相伯先生在看清她的容貌时,如遭雷殛,难以置信般喃声道。
“——娇、娇娘?!”
她双手撑于他肩膀,却不带一丝力道,轻飘飘地,像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她凑近附于他耳畔喁喁私语,将要交待重要的事情印刻在他脑中,便移开了些距离,她看着他:“先生,支撑了这么久,你已经很累了,不妨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吧。”
相伯先生本满腹疑惑想法,想宣诸于口,但却随着她温声细语低哄的声音缓缓落下,眼皮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直至脑袋一片空白。
他挣扎着,朝前伸手,试探抓住她,喉中勉强挤出几个字:“别、别走……”
但他的手却扑了个空,他虚虚朦朦地看着她,意识越来越薄弱,最终……无力垂下。
为什么抓不到呢,所以说……这一切终究不过是他的一场妄想罢了,对吗?
回到现实,陈白起睫毛翼动,睁开了双眸,而相伯先生却一下软倒靠在她的身上。
血祭已经成功了,她破了“清光”,撑着他,垂下视线静静地注视他良久。
远处冬雾弥漫,雪松挂冰,山川被笼罩在茫茫白雪之中,天地看起来如此纯净,仿佛进入一片宁静洁白的神话仙境。
浅色的衣物被血彻底染红,纤质窈窕的少女如着一袭烈焰般的红袍,肤如雪,墨发如瀑垂于腰间,环抱着睡美人般薄衣轻带的男子,两人立于雪中相依相偎,入画般相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