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果然,公子紫皇被转移了视线,他见陈白起内着秋衣,外面只单薄地披了一件斗篷,身形纤匀却瘦弱,昼时外面早已天寒地冻,她这一路赶来只怕衣罗冰凉,便歉意地道:“是我疏忽了,我平日不喜人随意踏足我帐中,所以不曾留有随侍之人……方才吴溪他们出去吩咐了伙夫,只怕还得让你等等,不过我帐中烧了热水,只是并无多余盛具,不如你便用我的吧。”
嗳?
见公子紫皇转身去替她倒水,陈白起忙跟上去,她受宠若惊道:“不、不用了,等一会等他们送过来便是……”
她倒不是真的有多冷,这帐内的温度还行,方才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可公子紫皇已快手快脚地倒好一盏,递至她面前了。
陈白起盯着热汽扑面的水:“……”
公子紫皇眸子扫过她干皮的嘴唇,见她没接,想了想,便道:“在军中向来行事粗糙,但我的用具平日都有人洗刷干净,方才我虽用过,可你我已如兄弟好友,你当不嫌弃我的用具吧?”
陈白起一听他都用上“嫌弃”两字,顿觉头大,她咽下了推辞的话,接过吹了吹,待吹凉些之后,也不想那么多,直接大口地喝下。
……她的确挺渴的,至于什么共用一个杯子、间节接吻、有口水细菌啥的,她通通地挥之脑后去了,这年代,还穷讲究些什么。
没等多久,吴溪他们便端上了热腾腾的吃食与汤糜,几人围在一块儿也不讲究什么身份、国籍、生疏,都边吃着边谈话。
陈白起由于心中存事,胃口不佳,便喝了些肉糜汤,没动其它,而公子紫皇用过食了,只为陪他们便随便吃了几口。
大快朵颐后,吴溪与澹季主动承担起收拾剩菜碗碟的工作,而陈白起则单独与公子紫皇讲了会话。
她将她失踪的事情,与被刺客盟、阴阳家等人设伏之事都避重就轻地讲了一遍,一来是她想从他这里打探些事情,自是得回应他的问题,二来她也是想通过她的事提醒他楚国远比他们认为的更加庞大、凶猛。
她心中有很多事情,而公子紫皇也看出来了,这一次他直接告诉了她:“赵国那边暂时并没有传出什么消息,赵国相国后卿失踪后,赵国那边的情势一下变了,兵封固步,即便是同盟也轻易是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的。”
陈白起的脸色一下便不好看了。
“那……那婆娑,你……”她见他茫然回想的神色,询问便哑言而止了。
他并没有听过婆娑这个人。是啊,连后卿都下落不明了,其它人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相国的下属的生死。
或许是看出“陈焕仙”对后卿不同寻常的关切,公子紫皇安慰道:“有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你不必过于担忧,赵相国他非寻常一般之人,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象的。”
陈白起只勉强地扯了扯嘴,回忆起那人的行径,便道:“他一向与楚国有罅隙,可谓是积怨已久,如今楚国这边又害了他一遭,他若安然无事定会回来掀起轩然大波,而非如今这般沉寂——”
陈白起断了声,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她一时抓不住,只扭过头问公子紫皇:“赵国那边一直是按兵不动,是吗?”
公子紫皇下意识颔首,等见她表情划过一丝古怪后,便似愤怒地咬了咬后牙槽时,他蓦地也想到什么。
他捻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道:“的确,赵国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看似正常,却也不正常啊,一国之相生死不明,他们即便是因为暂时群龙无首按兵不动,却也不该这样安静得近乎无动于衷啊,分明之前还愤恨冲天麾军直下捣毁了一座城池,但接下来却无甚动静,连盟友的使者上门都避而不见。”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主公,命运(完)
陈白起又接口道:“公子,不知赵国是否打算占据陇西至淮阳河一带,再以赵国渝南登高地势,左右夹攻联合逐步逼近丹阳?”
公子紫皇耳膜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眉间耸动,他愣了一下,觑眯着她:“你怎会认为赵国是打陇西的主意呢?他们如今分明在争据栋明边州一带,要知道栋明离陇西可是不近?”
听他没有一口否决,反而以这样不平静的口吻来反问,陈白起便知她猜测得没错。
她心道,她虽曾并没打算真刀实枪地参与这场战争,但私底下也是研究模拟过攻楚战术的好吗?
当她知道魏国以渝南池咴开始发动进攻,最终占据了南林鬼娑坡与鹭坪水岸,以泗河为营时,她便在猜测他的打算。
要说楚国的疆土地域、城防守线她都一一推衍过过程,在脑中演练过,而渝南这个地势并不讨好,以下攻上,以底探高,坡度陡且险,是不利于攻击一方的军事突攻,再后是一片水草萋萋之地,草险水险势险,也不适扼要固守,是以魏国走这一步,唯有两个原因可想。
要么是领兵的将军瞧不清局势胡乱指挥作战,要么便是另有处图,而陈白起对公子紫皇还算了解,所以应该是后者。
于是她便有了另外一种想法,那便是利用渝南山谷连绵与拢西平谷接合起来,那便相当于形成一堵流洪之墙将丹阳堵截于内,既斩短了他们外援的手脚,又令其困于圜宇无法逃脱。
于是便有了陈白起方才的试探,她含笑道:“有一计叫瞒天过海,还有一计叫暗渡陈仓,公子看来对兵书策略研透至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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