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卿被她那一双乌润透澈的眸子关切地注视着,只觉一半满心欢喜一半揪心复杂,他迟疑地点头,他想问她喂他的这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她又是从何得来。
方才他感受到了不止是体内损耗的气血痊愈,甚至连他手上的割伤也结痂掉落。
这样等同神迹的药效,他相信即便是神医也无法做到。
但眼下在她毫无杂质关怀的目光之下,这一切都好像一下变得那样的无关紧要。
“我好多了。”他轻握她的手,他手上已恢复了正常的暖意,而陈白起的体表温度要稍低一些,他握着她时慢慢过渡着自己的暖意,就像他与她渐渐融和成了一体,这样的感知令后卿心脏一阵火热,眸光发亮。
另一头,已将后卿与陈白起看作是笼中之猎物的巫马重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底,只见那个本身潜藏古怪的姑子给后卿喂了一瓶猩红的东西喝下,他那灰败惨淡的气色便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他亦难免受到撼动。
他将投放在后卿身上的关注力,开始一点一点挪移到她身上,他浅褐色的睫毛软软耷下,异色双瞳闪过一道光亮:“你果然……很奇怪。”
陈白起敏锐地察觉到从巫马重羽身上传来的“蠢蠢欲动”,哪怕从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他的呼吸频率来探测都没察觉到异样,但她依旧本能地戒备起来。
“是不是非得打倒你,我们才能够跨前一步。”她平静道。
而这一步的开始,便已被无形地设置成了地狱级难度,宝宝不说,但宝宝心底着实苦啊。
巫马重羽微扬眉,低垂的伞檐勾勒出一道浅色的阴影,他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表情亦令他的人鲜活了一些,他身上的气流一涌,衣袍与黑发无风飘浮而动,下一瞬,竟已站至陈白起的面前。
他一掌便推开了在旁的后卿,他低下头,凑近她的面目,将伞遮于两人头顶,异色双瞳如一汪平静湖泊上熠上一层名曰好奇的光泽:“打倒我?不知,你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主公,我带你走(三)
在巫马重羽靠近陈白起之时,吹拂而过的风扬起她的面巾,乍现一瞬,不算太尖削的细圆下颌,俏巧的琼鼻,尤其一双不点而朱的微翘菱唇……陈白起的面目在他眼前若隐若现,又隐于深晦。
无知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另一种的自我毁灭呢?
郸妲婆扬起一双暮暮老矣的眼睛,嘘眯地打量这个贸沌冲出来护着后卿的花裙姑子,她心底无不感到古怪与怀疑。
人老了,便容易设想得多些,当然也有足够的底蕴与阅历看透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比如眼下这个粗衣花裙姑子虽是一身普通平民的装扮、无佩无饰,但其举手投足之间却风流仪态、蕴仪越华,她瞧着身形纤弱如内府孺人,但眉目却又转如磐石、星辉熠耀,有着一股不畏雷霆风雨加身的强悍之势。
如此既弱又强、既贫又贵的矛盾感集于一人之身,这便是不同寻常了。
关于这一点,年轻人或许瞧不准,但孙鞅也算是老谋深算,多少也察觉到了,同时也在心中暗恨不已。
梅玉与郸芸娘倒不见得一眼能将一个陌生之人看得透,但也觉此人此时出现甚为古怪,这周围他们分明已肃查干净了,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何以先前竟无一人察觉?
此次后卿等人入城,那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这其中有何人、有几人、是何身份都大抵早就掏清了,可此姑子却是不在此列,这只是说明她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变故。
但梅玉对一介不谙武艺的小姑子自不见得有多关切,哪怕她先前“凑巧”救下了后卿,她也不以为然,只漠然而视,她心底自然不觉得这样一个身手普通的姑子能在她们阴阳家宗主跟前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郸芸娘的想法与梅玉大抵相同,只是她却又比她多关注了一些东西,比如她眼睛毒辣,远远便瞧着这个姑子恰逢妙龄,行动之间身段风流、回顾之际眉眸藏妖,即便蒙着一张脸,她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认为这藏在背后的容貌绝对不俗。
要说郸芸娘这个人历来擅常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度众生的白莲花模样,但实则外貌与心肠却是迥然相反,她心胸十分狭隘,自持美貌受捧,常对于同性之间的竞争关注多于其它方面。
而郸芸娘只不过远远瞥了一眼便有一种“勘破”心思,相反离得最近的巫马重羽对着陈白起无意识展露的“风流”却无动于衷,哪怕双方靠得这样亲近,他心中也完全没有一丝男女的旖旎心思。
当然陈白起对他更是心明境空,她在意识到巫马重羽对后卿做了什么之后,亦第一时间出手,她伸手一张,发动了“邪巫之力”,只见白皙的手掌蕴染了一团漆黑雾意,黑雾化成五条长绳将险些摔落于堤岸的后卿给重新了拽回来。
她转头避开了巫马重羽的黑伞,疾步跑过去,将后卿一把扯回身边,问道:“没事吧?”
后卿稳下虚晃的脚步,见她目光发紧,便摇了摇头。
方才巫马重羽推攘那一掌见不得有多狠,但后卿并没有真气护身,因此猝不及防岔了一下气,但很快便又缓了过来。
陈白起见他方才还算红润的脸色再度白了,她眸色徒然变暗,她转过头对巫马重羽道:“你方才讲什么?我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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