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姒四算什么?
方才“陈焕仙”说过衡量一个人的重要性,不应以貌取人,她的话没错。
姒姜的确除了脸,还有许多许多的优点。
可他呢……他除了脸,还有什么其它的优点吗?
“我……”
他不受控制地啃啮起指甲,两排水雾湿辘乌压压的睫毛覆下,感觉一种戾气冲斥着心上。
他有什么优点,他完全想不到。
他不爱笑,不喜欢分享,因此从没有人真心地喜欢过他……
他读书也没什么天赋,甚至连练武亦因骨骼纤细而难有大成就……
他性格阴沉内向,不懂看眼色,也不懂讲好话讨好人……
姒四唇色一下惨白,微微颤抖。
难、难道他便真的一无是处?
“其实你的声音很好听。”
仿佛被束缚囚禁在一片黑无天日的空间,那无孔不入的吸力几乎将他溺毙于沼泽之中,忽然他听到一道清悦似溪风的声音,有些茫然与狰狞地抬起头。
像是突然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你的手较一般人更为修长,并且修剪得很干净,令人赏心悦目。”
陈白起那一双不含半分暧昧的视线,像颀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含着光、蕴着亮转到了他的腿上。
“你腿型很好,笔直似乔木。”
视线往上又放在了他的腰上。
“你的腰很有力,宽肩窄腰。”
最后,落在他的头发上。
“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
姒四皱着眉,双唇抿紧,被她这样拿眼神描绘周身,既不自在又觉轻浮不喜,可方才心中兴起了黑暗与毁灭情绪却在渐渐消弭殆尽。
讲不明白为何,或许是她的眼神拥有着一种神奇的力能,能让人触之感受到一种优雅的宁静与安定。
“如此看来,你还是有优点的。”陈白起自问自答地总结道。
姒四吊梢眼角,雪白的脸,红色的唇,他道:“你不是说你不是一个以貌取人之人?”
“可没有一副好样貌,谁又会有耐心等着看你的内在?”陈白起一脸“这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傻的想法”惊讶道。
姒四一噎。
他古怪又惊奇地打量着“陈焕仙”。
突然觉得这个人完全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样正直纯良。
只是她的话还是令他心底的某些东西悬坠了下去,他冷晒:“果然也只有这副皮囊……”
陈白起多看了他几眼,眼眸一动,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他的心结所在。
她道:“记得姒姜跟我聊过,他说小时候的你很瘦弱,而且很害怕生人,常常像一条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讲完这段后,她便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
姒四听到陈焕仙忽然提到他与姒姜小时候的事情,像受刺激一样,猛地盯着她,眼底涌上一种疯狂的暗色。
“你想说什么?”
若说姒四是姒姜的一个“劫”,姒姜何尝不是姒四的一个“结”。
“我有时候也在想,你当初未满十岁便被送去了楚国为质,面临该是怎样的一种境况?”
“在越国这样平和与安稳的条件下,你尚且过得如此隐忍与怯弱,那到了楚国那样一个如狼似虎的地方,你会变成什么样?”
看着姒四越来越僵硬的脸,与袖底下绞扯成一团的手,她莫名好像也有了几分触动。
事实姒四没打断她,他此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大声,连雪白的皮肤都涨红,朱颜酡粉,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听她怎样评价他,还是想知道她会讲出什么话来。
“羔羊若被放入狼圈,必然是会被狼给拆吞入腹,可若是最后羊却活了下来,这必然是经过了一场惨烈而努力的结果。”
“这些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姒四,其实你一直很努力,努力地活着,为心中的那一份不甘而勇于拼搏。你不服输,便力争上游,你曾经的怯懦与惊惧换成了你身上的一道一道的伤痕,虽然痛楚加身,可每一道都是你如今成长的证明。姒四,其实你的优点不光只是一张外貌,你还有一颗坚强的心。”
姒四一直沉默着,可陈白起每说一句他便像惊悚一下,到最后,他垂下的睫毛湿濡地颤抖着,袖下攥紧了拳头。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姒姜会选择跟随这个人了,这人与……陈三真的很像。
说话的神态、方式甚至这种令人听了心尖发颤的地方,都十分的相似。
可是……姒四咬紧下颌,心中无比清晰地知道。
她并不是陈三,再像……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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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白起一番称赞并没有令姒四放下对她的成见与姒姜的怨恨,可到底黑化的情绪平和了许多,讲起话来也算能够顺利沟通。
其实即使没学过心理学,陈白起也猜得像姒四这
种情况大抵是患了心理疾病,从小因性格内向而患了小儿自闭症,后来又被人送到楚国为质,在这期中经历的痛苦事情太多便直接导致他心理扭曲,然后到了现在估计也快进化成蛇精病了。
一般遇到此类“蛇精病”患者,陈白起是不愿与他们打交道的,因为太累心了,可偏偏这个“蛇精病”患是她好友的弟弟,不开导开导疏通疏通一番,以后他再黑化冷不丁地又捅姒姜一刀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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