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看了一下其它人,然后再用一种温和期待的神色看着陈白起,出声问道:“焕仙,方才你一直与我讲要保密的贺礼,便是这个……迷梦?可却不知道这迷梦是什么?”
陈白起举手中的琉璃(玻璃)瓶,这是她在商城中兑换的一个一次性试管,她将它放于月光下,瓶身光洁透明,映着光,折射着光,然后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前方中央位置,有一排莲灯如豆,冉冉跳动,灯影中照出一道蓝袍纤瘦的少年,夜风撩动,她宛如玉珠,泛着莹莹之光。
她的视线凝视着试管中的液体,唇畔慢慢地弯起一道弧度。
她偏着头,目光一点一点变幻着,像被瓶中那变幻莫测的液体感染着。
“迷梦便是,一场由我来为诸位编织的……美妙梦境。”
所有人闻言,久久愕然,似根本没听懂她在讲什么,也或许是眼下这略显谲异的气氛给震凝住了。
陈白起拔开了琉璃瓶的塞子,这时一阵清风送来,忽然,所有人便感到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那香味是他们从未闻过的馨香,不似浓郁的桂香,也不似轻淼的檀香,也不像某一种淡雅的花香,它很强烈,甚至感知到它是有它独特的颜色的,若硬要形容,那或许只能想象是如千百朵花同时绽放,辨别不清,却惊艳入迷。
不由自主,不受控制,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由身至心去细细地嗅闻着,去体会着,去感悟着这香气。
陈白起念道:“浮生若梦,醉生迷梦,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苦海无边,不过就此睡去,睡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主公,背叛的沉痛(一)
姒姜缓缓地站直了起来,他眼神奇异又入神地看着前面的陈白起,眼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与突兀,其它人都沉浸在了由陈白起所编织的“迷梦”之中,包括稽婴在内。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唐而迷离,月色、灯光、那勾魂的香,姒姜嗅不到多少“香气”,因为陈白起在上去之前便塞了一片辛姜片给他,让他含在舌底提神。
他转眸又看了看席上的其它人,他们都阖上了眼睛,在陈白起讲到“睡去”时,便如同真正地睡着了一般,周身放松毫无防备,姒姜想,若他此时手握一柄刀刃,哪怕他不谙武功亦能够轻松地将这些秦国朝官解决掉。
人一旦彻底放心在一片安全又安静的环境之中,便是最容易显露出其真正的面目。
在他们的“梦”中,他们之中有人表情平静而安和,有人的表情则喜悦激动,有人表情淫秽动乱,有人则表情狰狞兴奋而血腥……
在这一场“迷梦”之中,他们所期待能达到最顶点的欲望,都真的在一点一点地实现。
这是一场迷梦?
姒姜目光淡漠,勾起嘴角。
这其实是一场魔障吧。
徐风起,陈白起移步,无人阻拦亦无人察觉,她走到了稽婴的身前。
此时的稽婴亦在做梦,而他的“梦”显然令他很高兴,他脸上张扬的喜悦就像他此生的夙愿已成。
陈白起看了一会儿,将手上的“迷梦”在他鼻间过了过,确保他能吸入更多的“迷梦”后,方垂眸轻问。
“香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曲摇篮曲一般。
稽婴闭着眼,像做梦一样回道:“嗯,很香。”
陈白起亦若回呓一般地问道:“稽婴,你的梦……是什么?”
随着陈白起这句话的问出,稽婴张了嘴,面上浮起一抹诡异又兴奋的红晕,铮声而出:“……秦国的铁骑终将军踏整个天下,独尊唯一。”
陈白起倏地抬眸,怔了怔。
那一双已经开启了的麒麟眸,令她妖异而圣洁。
她仔细辨认着稽婴,这句话……她忽然笑了。
如此霸道又凌冽的语气,倒不像是稽婴这一介文儒会讲的,她倒是隐约看到另一道身影重叠于稽婴身上,用着君临天下的口吻告诉世人。
秦国的铁骑终将军踏整个天下,独尊唯一!
这便是赢稷给他的承诺吗?
呵,那还真不好意思呢,只要这世上还有她陈白起在的一日,这独尊唯一……她便也是要争一争的。
看来,稽婴很相信赢稷能给他一个这样的未来呢。
陈白起转眸一晒,又问道:“姒四……你可认识?”
“姒四?稽四……嗯,认得。”
陈白起漫不经心道:“那你与他是怎样相识的?”
稽婴道:“我救了他。”
救?陈白起沉吟思索,半晌后道:“可是在疢蝼的秋社祭祀?”
稽婴颔首。
果然啊,可当初他不是已经先逃走了吗?何时回来救走姒四的呢?
“秦离楚境遥远,你为何会去疢蝼?”
“……”稽婴似有些排斥回答,挣扎了一下,方道:“我要去疢蝼见一个人,不想引起其它人的注意,便行了伪装,却不料半途遇上了一些意外。”
陈白起知道这里面估计暗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再问下去难保他不会警觉“醒”来,于是她便放弃探听了他当初秘密赴楚的目的,只问回:“为何你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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