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他害了她啊。
“白起,寡人会替她报仇的。无论是谁,无论需要多长的时间,寡人都会将他或者他们找出来,挫、骨、扬、灰!”
整整三日未曾说话,也未饮过一滴水,他的声音干涸得语不成声,似杜鹃啼血,他嘶哑仇恨地吐出这句话时,如同在向已死的陈白起起誓一般,深深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孙鞅站在所有人身后,他面色一下便惨白成灰。
天灰蒙蒙的,寒风夹着小雪,一辆不惹人注意的马车悄然来到淅水,淅水东边有一片天然翡翠湖泊,清澈见底的湖水宁静悠长,湖泊边有一片泛黄的白桦林,马车悄然停在白桦林一处隐匿的位置后,便从车上下来一披着褐色斗篷的人,他低头疾步,掩耳盗目深入白桦林。
直到,他看到白桦林前方早已等候的二道被树干阳光模糊了的身影,他方停下,立即行礼。
这两道身影,一位是背对着此人,一位却是正面对着他。
那正面对着他之人,此刻目光冷然,面含煴怒,甚至带着几分谴责。
来者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瘦长的温和面容,摸约中年,赫然是孙鞅,孙鞅见面对着他之人如此,眸光闪烁了一下,却不明所以然。
“孙鞅,你为何要杀那陈氏?”
孙鞅一听这话顿时怔然不已。
“稽大人……”
稽婴走至孙鞅面前,一张时常挂笑的亲善面容此刻布满阴霾:“孙鞅,你何以要杀死陈氏?”
孙鞅赶紧低头,但余光却瞄了一眼不远处那始终背对着他之人,他一时不辨那位的心意,但见稽婴如何发作,心中惴惴,便觉自己
莫不是办错了事?
他立即作揖惶恐解释:“大人,这陈氏本不过一草阶之女,小人曾派人调查过,她生平不学无术,不过一寻常刁蛮无理小丫头,但却与如今的她大相径庭,她不仅手段诡谲且行事可疑,甚至她多次帮助楚沧月危难下脱困,此次若非是她从中干预,楚沧月定不会如此顺利成为楚王,况且此女与楚沧月并系匪浅,楚沧月亦对她信任有加,小人预料,此女留着多半是一个祸害,与其将来成长为一个心头大患,何不趁早铲除方为妥当。”
第277章 楚王后事
虽说孙鞅说得天花乱坠,言辞切恳全无私心的模样,但稽婴却不耐地掸掸衣袖,像拂去什么脏东西一样,斜掀眼皮,冷笑讥讽:“孙鞅,你当真不知面对你这张伪善的面孔会令人感觉十分难受吗?”
稽婴毫不掩饰的厌恶,令孙鞅面色一青,心中着实憋屈跟怨怼不已,但他却不敢跟稽婴叫板,只能将头压得更底,以示谦逊跟不卑不亢。
稽婴绕着孙鞅慢步轻踱,面颐春风,口却是中念念有词:“你生性自负且擅妒,不能容人,却常常装作一副不同流俗、厚德载物的德性欺骗众人,吴渊曾亦与你同事辅助一主感情深厚,但你却嫉其才华,暗下百般手段将他排挤出楚沧月的视线内,派了个塞外闲职予他,打算令他日日消耗时光蹉跎年华志气,而那鬼谷后卿年少成名,数立战功威名显赫,却被诸国吹捧赞誉,你心中一面对藐蔑轻视,一面又存在较量的心思,可惜,你却是一次一次地败北,丢尽了脸面……”
孙鞅低着头,似对稽婴越来越恶劣的话语没有反应,但实则他内心早已怒不可遏,宽大袖袍下的拳头紧紧握起,在袖下颤动。
这样当着那位的面被人一一揭短,且字字诛心,哪怕孙鞅再狡诈深沉,此刻亦无法冷静面对。
这个稽大人与他并不相熟,算上此次两人不过见上二次面,他对他了解知悉他倒能理解,逼近稽婴乃秦国名望,深受秦王宠信,自是有渠道探知一切,只是何以他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成见跟怨意。
孙鞅心底百转千回,如何都没有想到会遭受如此奚落,不过他到底并不傻,这稽婴方才一见他面,便质问喝叱他为何要杀那平陵陈氏,莫非……他与那陈氏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此处,孙鞅只觉手心一阵冷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辗压式的恶意。
这平陵陈氏如何会与稽婴有关呢,倘若……倘若她当真与那稽婴有关,那莫不是……也与那位有什么关系?!
“孙鞅,你对陈氏生了杀意,想来不过皆因她在楚沧月面前多次抢你风头,她区区一未及笄的姑子,却堪比名士之流,智勇全双,为楚沧月击退了后卿与赵军,甚至她结识了连你都攀附不了的相伯先生,随着她越来越受楚沧月的看重,越来越得到吴渊、勋翟等人的尊重,便越显得你这个楚国第一谋臣的无能。”
稽婴盯着他黑色的脑袋,不阴不晴道:“于是她便变成了你的眼中钉,内中刺,你对她始终记恨在心,只是一直苦于无处下手,而此番她单独离开平陵前往疢蝼襄助楚沧月,便令你看到一丝希望,一切说来,只是你私心想将她铲除罢了,不要再给自己的歹毒找什么大义凛然的借口了。”
孙鞅被稽婴说得哑口无言,确如他如言,他是存在私心的,但亦并非稽婴所言,他对陈白起的心是全然歹毒嫉恨的,他亦有他的思量跟考虑。
但他知悉此时与稽婴争辨这个毫无意义,他只能将自己的立场赶紧摆正,哪怕被稽婴批判得灰头土脸,他亦有他的坚持跟底气,他只想探探“那位”的真正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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