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丹被化去,他露出原本的模样。
“心里若有事,便说出来。”长孙珏目光温和,声音柔软。
宋凌霜望着他,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心里的话问出来。
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怪我?
因为,曾经有个少年也将真心托付,他没有接,也不敢接。
因为,曾经他也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十年杳无音讯。
还因为,他也与那秦三郎一样,明明自己将人推开,但知道他要与他人成亲,心中竟然也生出些不甘来。
他想问,在自己消失的日子里,你是否曾经也像柳静那样悲痛难忍,心如死灰,甚至心怀怨恨?
然而他还没有醉,所以他没有问。
他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我先去睡了。”
说罢他一口喝完杯中的酒,便翻身上了塌,背对着长孙珏躺在了靠墙的那边。
宋凌霜早已想明白这些日子心中那些情绪的根源何在。他不负责任地期待,只要他回来了,一切就会物归原处。他自私地以为,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永远属于自己。
可他接不住的那颗真心,有人接了,他凭什么要回来?要回来,他又能如何呢?是要他和他一起背负肩上的亡灵,还是一起经历前路的坎坷?
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要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呀。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长孙珏看着宋凌霜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又看了看还剩半壶的酒,默默熄了灯。
第二日一早,宋凌霜破天荒起的比长孙珏还早。他下楼买了些早点,回来的时候长孙珏已经醒了。他有些话想要对长孙珏说,但还未来得及开口,李宣与柳静来了。
他们是来给长孙珏和宋凌霜发喜帖的。二人经历此劫,不愿再等到原定的婚期,决定于三日后的吉日完婚。
因为柳静之前的事,婚礼也不打算大张旗鼓,只想请些走得近的亲朋好友。这次来,一是想要表达感激之情,二是来请长孙珏和宋凌霜吃喜酒的。
“若不是二位道长,静儿也不会这么快好起来。若二位道长不介意在镇上多住几日,还请一定来为我二人做个见证。”
长孙珏似乎想要婉拒,但宋凌霜却即刻答应了下来。
“好啊!算上我们两个。”他转头去问长孙珏,“你不赶时间吧?”
长孙珏一愣,但很快恢复平日里的淡然,道,“不赶。”
“那好,三日后,我们等着吃酒!”宋凌霜爽朗笑道,“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好看或者好吃的?”
柳静想了想,“出了镇有一条河,每隔半年这附近镇子的商户就会在河边摆一次夜市,正好就是这几天。二位道长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沿着河一直往西走,会有一颗大榕树,老人们都说那树洪荒以前就在那儿了。逛夜市的人会写下心愿,绑在树上,绑得越高,离天越近,就越容易灵验。那树极高,据说还没有人爬到过树顶,但就算只能爬到一半,也是很好了。”
李宣柳静又说了几家镇上有名的食肆,这才告辞离开。
宋凌霜笑着带上斗篷对长孙珏道,“好久没跟我们阿珏压马路了,赏个脸呗!”
这日长孙珏真的跟着宋凌霜闲逛了一天。吃了小吃,喝了茶水,还尝了当地的特色点心。小镇本来就不大,他们几乎全部走了一遍。
晚饭他们去了李宣柳静介绍的面馆,叫了几个小菜,又点了两碗云吞面。宋凌霜吃得十分满足,临了还多叫了两壶酒带走。
天色已暗。
宋凌霜道:“走吧,该去夜市了。”
长孙珏还真未料到宋凌霜是铁了心要在一天之内把该吃的该看的该玩的全都做了。这个人一反前几日的沉闷,一整日乐呵呵的,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长孙珏也不多说,跟着他吃,跟着他喝,跟着他玩,也跟着他来到了夜市。
刚出镇子的时候路上幽暗,可到了夜市附近眼前就亮堂了。夜市沿河而建,狭长一条,灯火闪耀,如同黑夜中闪闪发光的一条龙。
宋凌霜与长孙珏并肩走在夜市中。这里虽然比不上皇城的庙会热闹,但也独有一番风味。商户来自附近不同的城镇,虽相隔不远,但每个镇子都有自己的特色,所以每一个摊位出售的货品也都不大相同,值得细看。
宋凌霜算是明白了,这夜市大概就是每半年一次的大型交易集市。面对村镇乡民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是商户之间互相进货。每个镇子都会摆出特色商品出售,然后同时购入其他地方的特产,待回到自己镇上再加以转卖。
想不到这样的荒僻之地,经济生态也是极好的。由此也可见,虽然这些年仙门有些乱,但皇家还是把这凡间治理得很好。
柳静说这夜市已经将近尾声,所以来逛的人不算太多。
宋凌霜正走着,忽然被长孙珏拽住。
长孙珏止步的小摊是个卖面具的。他挑了一个看起来薄的大花脸,付了钱。他伸手就将宋凌霜的斗篷摘了,同时将面具扣在他脸上。
“戴了一天了,闷不闷?”
面具后面的宋凌霜一愣,瞪着大眼睛。
说实话,要不是“美容丹”所剩无几他舍不得,他也不想一天都带着斗篷。闷就不说了,隔着一层纱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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