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弟子听令一拥而至。宋凌霜也不是吃素的,他知道师父创造的机会转瞬即逝,立刻甩出红尘,用鞭风在自己身前划下了一道界限阻隔敌人靠近,与此同时使出一道符术。
众弟子还以为是攻击,情急之际撑起防护,却不料下一瞬眼前白亮一片,顿时盲了。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谁能想到宋凌霜使出的不是攻击的符术,而是光明咒!还是个很强的光明咒,一时间闪瞎了那群华氏走狗的眼。
宋凌霜听见身后长孙桓的声音:“不要回头!”
宋凌霜已经抢得先机,他知道如果此刻他不走,就是辜负师父为他博出来的一线生机。尽管他万般不愿,还是把心一横,飞驰而去。直到最后他都听话地不敢回头。
宋凌霜上一次这样拼尽全力地逃命已经是四年前了。他先是御剑,灵力没了他就用腿。这如噩梦重现的情形让他害怕得泪流满面。他带着师父的嘱托没命地跑。因为师父跟他说,只有他安全了,师父才能安全!
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能让他不眠不休,一路向前。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日夜的更替。他甚至一度忘了自己为什么跑,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回到芦花荡。
当宋凌霜狼狈不堪地闯进芦花荡大门的时候,已经数不清楚过了几日。他形容憔悴不堪,只嘶哑地说出了六个字,“万鬼崖……救师父……”便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漫长的黑暗过后,宋凌霜在床上醒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师父呢?”
此时长孙珏,霜夫人,还有几个熟悉的师弟都站在屋里。
长孙傅一脸悲愤:“你还有脸问?”
周围师弟们都低头不语,长孙珏与霜夫人更是面露凄色。
宋凌霜没有理解长孙傅的话,“什么意思?”他怔怔地问。
“什么意思?你是睡了一觉将自己做的龌龊事都忘了吗?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你睡了两天,华仲扬就在芦花荡大门前要人要了两天。他还当着众人的面焚了华氏弟子的末影。你吸食暗灵力,还将师父打下万鬼崖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宋凌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怎能如此恩将仇报!若不是师娘拦着我,你早就被丢出芦花荡的大门,任华仲扬将你挫骨扬灰了!”长孙傅陈词激昂,眼眶里泛着泪光。
宋凌霜懵了。这句话里信息太多,他一时接收不过来。
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个信息是,“师父掉落了万鬼崖?”他慌乱的望着众人,“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长孙傅双眼泛红,声如泣血,“华氏弟子的末影还能有假?华仲扬说这样的末影他还有的是!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末影自然造不了假。宋凌霜茫然地望向长孙珏,长孙珏神色悲恸,微微点头,“父亲的的确确掉下了悬崖。”
“怎么会……”宋凌霜怔住了,神思都开始恍惚起来。师父明明说,如果他逃走了,自己就不会有事。华仲扬他怎么敢?
长孙傅:“你敢发誓说师父的死不是你害的?”
宋凌霜:“我……”
“没有”二字卡在喉头。如若不是自己冲动伤了师父,师父未必会输给华仲扬。他真的可以说,师父的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说不出口。
长孙傅像是印证了自己的主张,对着众人喊道:“你们看?他无话可说了吧?”说着又转身质问霜夫人,“师娘,都这样了,你还要相信他吗?”
霜夫人沉默不语。
然而就在此时,有弟子来报:“师娘,门外华宗主说,要是一个时辰还不交出大……宋师兄,他就要荡平芦花荡了。”
霜夫人这才开口,她严肃的神色中带着哀伤,“莫要慌,我随你去。”她看了眼宋凌霜。如果宋凌霜此时勇敢地抬头,就会看到她眼中并无责备。她小声吩咐了长孙亮几句,才跟那名报信的弟子离开。
长孙傅恨恨地瞪了宋凌霜一眼,连同其他弟子也随霜夫人走了。
于是这房里,便只剩宋凌霜与长孙珏二人。
宋凌霜沉浸在师父掉落万鬼崖的震惊与悲痛中,也沉浸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解释。他没有底气告诉长孙珏,他父亲的死不是自己害的……
房间里极为安静。
宋凌霜知道长孙珏就站在那里,却不敢看他。从小到大,他总是很清楚这个人的心思,连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都看得出来。可如今他却猜不透了。
他怎么想?他会相信自己吗?他会恨自己吗?
但无论他相信与否,痛恨与否,自己都没有颜面祈求他的理解和原谅。
长孙珏一直未语,忽然转身要离开。宋凌霜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门外的阳光勾勒出他俊美锋利的轮廓,可那背着光的身影在宋凌霜看来却冷得叫人心慌。
长孙珏:“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等我回来,我有话与你说。”说着就消失在刺眼的阳光里。
长孙珏走了。宋凌霜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毫无疑问,他并没有杀害长孙桓。那么华仲扬所焚的那些华氏弟子的末影又如何解释?
他回想着长孙傅说过的话,在心乱如麻中尝试着理清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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