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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页
    “你刚刚……说什么?”
    他瞪大双眼看向邢温书,声线还带着微微的颤, 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邢温书看着几乎是缩在自己怀中的谢安双, 轻垂眼睫, 遮盖住眸底思绪。
    “我说,我喜欢陛下。”
    坦然的告白落在死寂的御书房中,仿佛轻得被风一裹就会消散,又仿佛重得如巨石般压在谢安双的心底。
    冰冷酒意在身体间翻涌而上,这一瞬间他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本能地想选择逃避。
    可是一个微凉的掌心紧紧握住了他的攥着糖的手, 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
    “我知道陛下不愿相信,但这就是现实, 并非陛下酩酊大醉后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邢温书温柔而冷漠地打碎了谢安双最后一份幻想。
    他知道这时候绝不是向谢安双坦白的最好时机, 但倘若他不将这件事情说开,他不敢保证谢安双又会对自己的身体做些什么。
    在昨夜, 也就是谢安双起夜撞倒香炉架子的那一晚, 他没能察觉到房间内的动静, 就是因为他在和潜入皇宫中的茹怀聊谢安双年幼时的事情。
    他才茹怀那里得知了元贵对谢安双的虐待, 得知了那时的谢安双完全就是以傀儡的姿态生活, 备受苛责却对元贵的话深信不疑,直到四皇子府被大火吞噬后, 才开始试图挣断元贵系在他血肉里的傀儡线。
    这样的精神状态, 绝不可能是正常的。
    邢温书在当时就忽然明白,前世谢安双为什么要烧毁长安殿, 与长安殿一同葬身火海。
    ——他是在为自己所背负的“罪孽”赎罪。
    直到他临死前的那一刻, 元贵对他的束缚仍牢牢扎在他血肉模糊的躯壳里。
    对于谢安双来说, 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死去,为了“赎罪”而死去。
    他会活着,带着沉重冰冷的镣铐与遍体鳞伤的躯壳,仅仅是活着而已。
    因为元贵对他的诱导掌控,他滋生出了这一方面病态般的偏执,倘若他冷漠到底,或许死亡就是他最好的解脱。
    可是他动情了。
    【“人的理智与情感总有一方偏重,但倘若哪边被压得过了火,迟早是会崩溃坍塌的。”】
    茹怀感慨似的话仍回荡在邢温书的脑海中。
    他低头看着仍瞪大眼睛处于呆愣状态下的谢安双,指尖引导着谢安双重新张开掌心,然后与他手心相对,十指相握,将一颗小小的糖扣在他们两人的掌心之间。
    许是包装得急,糖纸裹得很凌乱,一圈都是扎人的尖角,在邢温书轻柔的力度下稍稍陷入掌心,感觉刺刺的,但是不疼。
    谢安双还未从邢温书的告白中回神,愣愣地坐在原处,茫然地抬头。
    他的脸颊因为酒意上头泛起红晕,唇瓣还沾着些湿润冰凉的酒液,看起来软软的,让人很想亲下去。
    邢温书是这么想的,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另一只手抵在谢安双身后,俯身将谢安双压倒,禁锢在他怀中的一方小天地里,虔诚而又不容拒绝地吻上他的唇瓣。
    浓烈的酒香在与他们的呼吸交错,强势的掠夺让谢安双头晕目眩,除了唇齿间流连的气息几乎什么感觉都不剩。
    而偏生在这时,邢温书逐渐握紧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糖纸在手心越陷越深,扎出几分疼来,提醒谢安双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他缓缓闭上眼,积蓄在眼眶中的冰凉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
    谢安双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偶尔还有几道欢声鸟语。他环顾一圈,大致想起这是御书房旁侧的小房间
    他撑着晕晕沉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恰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掌心掉下,咕噜咕噜地滚落床下。
    ——是一颗糖。
    谢安双看着那颗糖,不久前的荒唐回忆重新涌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他怔怔地抬起左手,仍能明显看见手心有一道浅浅的,被糖纸压出来的印子。
    原来真的不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
    谢安双用力攥紧手心,轻颤着吸了口气,唇瓣仿佛还残余着昨夜独属于邢温书的气息。
    【“你本来就是没人喜欢没人要的小贱种,若是没有本宫,你真以为能活到现在?”】
    【“你的吃穿住哪样不是本宫给你的?你真以为除了本宫,还会有人真心实意待你么?”】
    【“……”】
    【“如果臣说,要篡位的话,臣只想篡陛下的皇后之位,陛下也愿意么?”】
    【“我说,我喜欢陛下。”】
    两道不同的声音交织在脑海,压得谢安双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邢温书不该喜欢他的,他又怎么配得到邢温书的喜欢……
    这本就是场荒唐的错误。
    谢安双勉强理顺了自己的呼吸,掀开被子下床,整理好衣裳与凌乱的头发后,便看见不远处的桌上摆着碗醒酒汤,旁边压着张纸条。
    “元太医说陛下的药效已经退了,只是最近要多注意身体。陛下醒来时醒酒汤应当还是温的,我就在御书房中替陛下处理奏折,若是陛下有何需要可随时唤我。”
    字迹中透露出来的语气是谢安双再熟悉不过的恭顺,唯有那刻意变更的称呼昭示出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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