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菀心一颤,终究是点了头,小声道:“女儿愿意。”
崔雪平笑着捋须:“好,那我崔家便应了这门亲事!”
沈思洲带来的聘礼足足占了整个厅堂,除了一个箱子里装着一对大雁,其余几个沉甸甸的箱子里俱是满满当当的金玉珠宝,出手之阔绰让崔雪平也吃了一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位学生来自偏远之地,家境可能是不太富裕的。但眼前这些买下一座月明楼也是绰绰有余的聘礼在提醒着他,他的学生不仅富裕,还是那种豪阔奢侈的富裕。
整个府里都在忙着清点聘礼,崔雪平则与管家白叔还有沈思洲带来的媒婆一起,交换两人的生辰八字。
纳采问名本是要间隔几日,但是媒婆说下月初七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所以新人婚事的繁琐步骤必须在此之前完成。
今日已是六月二十,时间可谓是相当的紧迫。
整个府上突然都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两位当事人倒是悠闲。
沈思洲依着廊檐下的靠栏,眺望远处一片片的花草,状似不经意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崔白菀也随意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待如何?”
她以为沈思洲会说出“待你今生不渝,此心天地可鉴”云云的深情之言,谁知沈思洲道:“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呢,记不记得。”
崔白菀怔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几个月前在定远侯府中,沈思洲因她而受了孙馥仪的刺伤,当时沈思洲要崔白菀承诺,她欠他一个人情,还是日后要还的那种。
崔白菀一直没有听他提起过,都忘记了还有这回事。没想到这人都还在记着呢。
这人、这人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崔白菀揶揄他:“你居然是这种挟恩图报的人!”
沈思洲坦然承认:“我就是这种挟恩图报的人!崔姑娘,应是不应?”
崔白菀:“……”
这人不仅记性好,脸皮也厚。她甚至怀疑沈思洲那个承诺也是早有预谋的。
崔白菀假装咳嗽,开始转移话题:“但是我爹答应也没用,皇帝会答应吗?我到最后若是还要嫁给晁瑛,你送这么多东西岂不是亏了?”
她这话原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的,沈思洲却道:“不会,只要你答应了就好。”
只要你答应了,其余的都不是问题。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摆在她的面前,只等着她点头。
“那我现在答应了,你那个承诺岂不是没用了?”
“没事,以后也能用的上。”
“……”
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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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李景淙跪在地上,咳嗽连连。
天僖帝头疼地看着他,让王德海扶他起来,他也不起。
烦躁地一挥袖,让宫人们都下去,天僖帝终于是忍不住,站起来厉声质问他:“你居然威胁孤!”
李景淙刚刚咳嗽过,嘴唇苍白,脸颊却潮红,他道:“不敢,都是儿臣的肺腑之言。”
天僖帝更加愤怒,拂袖将博古架上的花瓶古董统统扫落在地上,稀里哗碎了一地。
“那个沈思洲到底是什么人你要这般护着!”
李景淙跪在一地的残渣碎片之中却不见半分惊惧,沉静道:“入幕之宾,肱骨之臣。”
天僖帝却是一愣。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不仅将“结党营私”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还显露出赤.裸.裸的野心。
自幼体弱多病、性格优柔寡断,也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被认为最不能堪当一国大任的六皇子,此刻褪去平日的伪装,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沈思洲有治世之才,儿臣觉得此人可助儿臣。”
天僖帝有意将崔白菀许配给晁瑛,便是想让晁崔两家联手,想要牵制荣家,牵制三皇子李景鸿。
晁家根浅,晁妃也没有子嗣,很好拿捏,他们全族的盛荣皆依附于皇帝。
原本是很好的人选。
但是现在,李景淙表明心迹,他才是最好的人选。
天僖帝惊道:“你对皇位有心思?”
“生在天家,皆有心思。”
“你从未说过。”
“儿臣知道,父皇平日费心护着儿臣,让儿臣躲在行宫,儿臣才能苟活至今。”李景淙望着他的父皇,将藏起的野心全部显露,“但是儿臣也知道,害死母后的凶手正是荣妃,儿臣不会放过她,她与三皇兄也不会放过儿臣。这一局,避不可避。”
先皇后去世突然,对外只称因病去世,但是李景淙从小就知道,是荣贵妃害死了他的生母,为了皇后之位,也为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他们,还将他逼退到行宫残喘苟活,如丧家之犬一般回不了上京。
他恨三皇兄与荣妃,三皇兄与荣妃又何尝不恨他。但是他拖着病躯就是不死。只要他一日占着嫡子的位置,他的三皇兄便一日登不上太子之位。
他痛快。
天僖帝叹声道:“我这些年迟迟未立太子,就是在考虑你啊。荣家把持半壁朝政,已经是扎根深木、根深蒂固,我想让你继位,也要有所顾忌,并且你的身体……”
羸弱清瘦的身躯长长跪拜在地,跪下的人郑重发誓:“有沈思洲在,儿臣愿意入局,替父皇祛除心病,替母后报仇雪恨,还望父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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