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言语之间千万要小心。寺正可是四品官员,晁凌年资甚高,咱们决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或者开罪了他。”临到出发之际,裴誉嘱咐另外几人道。
成宣伸出纤长手指摆了摆,否定道:“只有裴大人要小心,是你去找晁老头儿好吗?”
裴誉一时气结,她面上故意装出一派坦然自在,心底却忐忑。她想让他们就像从前那般相处,轻松自在,那淡淡情思,就随风去吧。
延景觉得裴誉怪可怜的,自告奋勇道:“不怕,裴大人,我与你一道去吧。”
裴誉咂摸出那话语中的意味,更是气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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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晁府,因已下了值,裴誉和延景刚好碰上了晁凌。他见二人来访,还以为是私事,笑呵呵道:“什么风把三法司的两位青年才俊给吹过来了?”
裴誉不愿泄漏风声,便隐晦问道:“晁寺正家中女眷,是否有入冬后购买皮草的惯例?”
晁凌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如何不知裴誉夤夜来访,定是和他今日入宫面圣及圣上允了他随意调遣三法司的职权有关,便打马虎眼:“女眷众多,老夫又怎知到底是哪一位,买了哪一间?”
说来,这晁凌也是个好女色的,裴誉在三法司这几年,久闻他风流名声,年近六十,除了一位嫡妻,家中还有数位小妾,最小的不过豆蔻年华。
裴誉知他定会推搪,也不兜圈子,便道:“那就把各位夫人小姐都喊出来吧,恕裴某唐突,我今日定要问上一问了。”
晁凌登时变了脸色,看着也不那么好相与了:“荒唐!她们都是晁家的人,怎能和外人相见?”
“不打紧,站在屏风之后即可。”裴誉不给他一丝推脱的机会,他拱手示意道,“陛下命我全权负责此事,我定是要秉公处理的。而且,晁公拒不配合,传到陛下那儿,也不是个好名声吧?”
晁凌冷哼一声,犹如抗议:“老夫自然是要配合的。可若查清与此案无关,那便请大人别再到府上叨扰了。”
眨眼间,除了晁夫人和几位小妾,晁家还未出阁的小姐们都已手执纨扇,挡住面容,款款而来。厅内一时间花团锦簇,馥郁幽香扑鼻而来。
裴誉拱手抱拳,以示打扰之意。他先问:“府中哪位女眷,曾到光明巷的司徒皮草行买过皮草?”那送货名册上留的虽是晁夫人,但也不能排除闺阁小姐的嫌疑。
满以为会无人承认,但厅堂之中,竟同时有两个女子柔声道:“是我。”
延景吃了一惊:“你们是?”
她们袅娜前行了几步,一一报了身份。原来,这两人都是晁凌的小妾。
两人都说,是听别家夫人介绍,说那儿皮草挑花了眼,她们才结伴去的。因此送的货,便落了“晁夫人”的名字。
裴誉请她们说出最近几次送货的日子,均与名册一一对上了。晁凌以为此事就此了解,摸了摸白髯:“大人问也问过了,来人,送客!”
“晁寺正且慢,你家还有一位晁夫人,在那皮草行买过东西。”裴誉扬了扬手中名册,“日子虽对上了,时辰却没有。有的日子,皮草行的伙计跑了两趟,那便是还有第三位晁夫人。”
一十指纤纤、手执扇子的女子婉约欠身道:“大人不必找了,是我。”那团扇遮住女子面容,裴誉看不真切:“晁家小姐?”
晁凌叹了声:“睢宁!你又是闹的哪出?”
名唤晁睢宁的女子语气狡黠:“半月后便是太后寿宴,也许女儿有幸能进宫呢。我可得备上最美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进宫去,到时,便能与心上人相见了。”
晁凌顿足:“你一个深闺小姐,哪来的心上人!休得胡言乱语!”
她身姿婀娜,行至裴誉面前,忽地取下扇子,浅笑嫣然,容色动人:“心上人,可不就正在睢宁面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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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泽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气也不敢出:“宗主大人,大理寺的成宣,如今正在道坛门外候着,说今日定要见上管事的人一面,问清冯七之事。”
宗主背对着他,脊背如松柏挺拔,他语气玩味:“冯七不是你随侍之人,怎的会由我来收拾烂摊子?”
“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小的拗不过她,她非说我只是个黄口小儿,说话做不得数!”玉泽最恨自己面对宗主的时候就像个哑巴,往日的伶牙俐齿消失无踪。
本以为宗主会大发雷霆,没曾想他听到那大理寺之人的名字,似乎很是感兴趣:“就让那成宣到静室来见我吧。”
成宣本想唬一唬那玉泽,看看能不能见上真正的宗主一面。没想到竟真的被她等到了,引路的道徒说,宗主正在静室之中候着她。
静室本是天机道道徒修行之所,因此内里除了跪坐的蒲团和神宗像,便只有一副屏风了。
成宣还没见过敢这样和大理寺官员见面的人,玉泽见她神色起伏不定,便驳斥道:“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以为能见到宗主真容?连太后宣宗主筵讲道义,也如此刻一样,坐在屏风之后。”
成宣没好气瞥了玉泽一眼:“你这小孩儿怎么一天天话这么多,你娘没教你,说多错多吗?”
玉泽向来在道坛里横着走,防不住她这种说话堵心堵肺的人。他既不能走,便气鼓鼓在蒲团上盘腿坐下了,等着成宣被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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