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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捏造了起火时刻,还将可能存在的证据都销毁殆尽。但她唯独遗漏了锁在神龛下的那一座漏刻。也许她被关起来太久了,也许她并不知晓母亲担忧她,才特意长留祠堂为她祈福。
    文书记载,等邻人发现火势凶猛蔓延各处时,已是寅时过去一半了。这样,程筠若的供词既不会与邻人矛盾,也掩盖了真实的起火处。
    “若我是程筠若,要确保所有人葬身火场,定不会选择无人处开始点火。”
    成宣闭上眼,想象自己便是那个癫狂至极,要杀死全家的人。
    只要有一人惊醒,程筠若的计划便全盘失败。因此程家的人,必须睡得很沉。那么只要在他们晚饭时,往饭菜里掺上一点点药,让他们熟睡便可。
    这样不会被仵作发现,而他们又全是口鼻吸入烟灰,符合生前被烧起的情状。
    但程筠若日夜被关在房中,因此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知道钥匙的所在,还能光明正大潜入程氏夫妇的房间偷走钥匙,为她开门。程家人口并不多,这个人不是仆役就是程筠若的兄嫂。程筠若便是这样溜出去好几回,甚至准备好了药。
    不对!谁会把钥匙给程筠若,是为了让她去放火而把自己杀掉?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送钥匙给她的人只想把程筠若放走,但并非想让程筠若去放火杀人。
    如今程家灭门,再也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只可惜程筠若算漏了一点,那便是神龛低下的漏刻,记录了她真正放火的时刻。
    她如梦初醒,匆匆走回去寻找翟老太:“您可还记得,起火那夜,有没有和程家人一道用晚饭?”
    翟老太不解其意:“自是有的。老身每日都在程家干活,不过老身自己也有居所,夜里便回去了。”
    “对了,那夜老身不知为何,吃过后便觉得乏得很,回去不多久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到了快天亮才醒来。还是邻人敲门来告诉我,程家出了事……”
    “程筠若呢?她也和你们一道用膳吗?”
    “要看看阿若当日的情绪如何。老身记得了,那日她与大家说说笑笑,夫人可高兴了,确实是和我们一道吃的。”
    程筠若应当是那时借机下了药,最后回到房中。不知那个帮手,是否也最后一次为她开门。
    虽无意中发觉了一场起火案的真相,可是程筠若杀人,又与她被杀害,做成人俑有何关联?程家与人俑匠当年所居之处距离甚远,她向翟老太告辞时,还打听了一下,但据她所说,看来彼此是素昧平生,从未曾见过。
    难道人俑匠在悬崖下死里逃生,重活一遭,决定伸张正义来了?但她不是因程筠若被杀,也万万想不到要来查一桩八年前的案子。
    这人俑匠,又是如何知道程筠若当年杀人的?
    她冥思苦想,仍是不得要领,最后仰头望天,自我开解道:“现下天色已晚,又饿得不行,还是填饱肚子,再回侯府去吧。”
    成宣就怕在侯府遇到裴夫人,故意先去茅屋。看那里有个老实憨厚的工匠,入了夜还在忙活,她不由得定下心来,向对方连声道谢。
    那工匠自称是城中天工坊的,平时多是做些泥瓦匠的活儿。如今地震过后,城中到处都是需要修缮的房子,忙活得很。
    只是他说话间有些结结巴巴,一句话停了好几遍。成宣耐心听他讲完,又给了他一点银子当做酬谢,把那个工匠哄得是眉开眼笑:“谢……谢公子,我,我定……”
    成宣实在是饿得紧了,没听他说完便道:“谢大哥,我先走了!”
    她到了州桥夜市东逛逛西逛逛,逛到后来流连忘返,舍不得走。想想第二日还要早早回去点卯,她最后就买了点干脯,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她偷偷摸摸进了侯府。不过一日,府中下人一下子都认得她了,个个见她,都喊她成大人。她心虚,只得咧嘴干笑,好不容易回到卧房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冷不丁背后有人问话,成宣今日被吓了第二回 了,她转身一看,不是裴誉又是谁。
    她能发作吗?自然不能。成宣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裴大人怎么在此处啊?这……好歹我也是女子,这样进来不太好吧?”
    裴誉起身,也不走近她,只在房内逡巡,手时而摆弄一下架上的摆设:“方才本来是屋外等的,结果母亲饭后在庭院四处走动,她看到了我两回,没法子只好躲进来,掩人耳目了。”
    成宣无言以对:“……”她耳边还时时回响着裴夫人的厉声告诫,只得岔开话去,“裴大人用过晚膳了吗?”
    她本想把寻得程筠若身份的来龙去脉细述一遍,想想说起案情两个人又是没完没了,裴夫人更得气恼了,还是留待明日到了大理寺再说吧。
    “还不曾。你呢?”裴誉终于放过了房中的一列陈设,要走到她这边来。
    成宣不由自主觉得心里紧张,也不知道紧张什么。她在心中默念,切切记住要和裴誉保持距离。
    成宣万万没想到,她一开始只想讨好裴誉,让他隐瞒自己的女儿身,看来是美人计用过了火,连裴夫人都误解了她。这可不行!
    于是她在衣袖中掏了半天,把那袋子干脯掏了出来:“大人想必饿了吧,卑职买了些肉干,好吃得很。”她侧身,拉开了门,“大人可以回房去,细细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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