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第一回 去天机道道坛时,见到的那个侍卫。她左右瞧了瞧,却不见那趾高气扬的小孩儿:“副宗主今日怎地不见了?”
那侍卫还是如上回一般声线沙哑,粗嘎难听:“今日副宗主处理公务,派小人来看看,有何事能协助大理寺办案。”
晁凌最擅外交事务,他简单描述了一遍事发过程及他们方才勘察后的结果,不忘省却了其中一些细节。
这侍卫机灵得很:“若是大理寺需要,小人可命人整理近一年内,曾住过常乐台道场静室的信众名单。”
成宣本还在小声嘟囔:“每次都见到你们,就没一次好事发生。”听到侍卫这么说,大喜过望:“当然需要,当然需要!”
侍卫微微一笑,反唇相讥道:“那是因为你们刑狱之人出现之处,便无好事发生吧?”
第31章 墙中尸
成宣承了人家的情, 本就后悔方才出言不逊,如今更是无话可说。
她讪讪道:“谢过这位……”谢了半日也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只得补道:“侍卫大哥。”
侍卫发出那粗嘎怪异的笑声, 让她听了心里发毛。
他那银色面具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 把双眸之外的部分遮挡得严严实实,成宣突然觉得对方的眼神似乎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思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昨夜餐风露宿,一定是没睡好看错了的缘故。成宣摆脱心中的怪念头, 趁热打铁道:“常乐台的静室,最近一次修葺是什么时候?那具人俑应当是那时放进去的,如果能找到负责修葺的工匠, 也是线索。”
他稍加思索,道:“那便与居于静室的信众名册, 一道交予大理寺。”
成宣喜出望外,抱拳道:“有劳了。”
裴誉命只几个官差清理现场,并将人俑运回大理寺再行勘验。晁老头儿上了年纪,还是命人抬轿把他送下山去。
许如千仍是拎着那沉甸甸的工具箱, 一个人默默走在前头。延景心中不忍,犹豫再三, 还是走上前道:“许姑娘, 你把箱子给我吧。”
许如千并未如他所说,只是换了另一边背着:“大人如此,不怕我又生妄念, 纠缠不放吗?”
“从前是我口不择言。”延景苦笑道, “你既已打定主意要留在大理寺,我们何必相看两厌, 往后还有很长的时日。”
见许如千并不言语,他顿了顿,又道:“家父早前已为我觅得一户家世相当的小姐,不日后延家便要下聘礼,再过段时日,我就会……”
许如千把那工具箱重重往地上一掼,站住脚,双眸紧紧盯着他:“延大人是觉得如我这般的贱籍之人,是没有心的么?”
延景心中一痛,嘴上却犹自不肯承认:“既为同僚,我只是……”
许如千哑然失笑,她冲落在后面的成宣和裴誉指了指,道:“你要娶亲,怎么不对成大人和裴大人说?偏要来对我说?对我说了,你和那姑娘就会百年好合吗?”
延景哑口无言。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因为每日寺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却对自己视若无睹,照面时连点头也省却了,他受不了她一句话也不对自己说,他想念那个会拦住自己,开口向他要一个答复的许如千。
他是个自私懦弱的胆小鬼,还想着许如千会因为他而牵动喜怒哀乐,还希望她不要那么快忘了自己。
他垂首,许如千听不出他话中语气:“我以后不说了便是。但你别说自己是贱籍,你与我,与这大理寺内的所有人,并无区别。”
她把那箱子重新拎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自嘲道:“若无区别,你和你家人,为何又看不起我?”
她说的一字一句,如滚烫的热油烧灼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煎熬。他再不敢追上去,一个胆小鬼,又有何资格纠缠她呢?
落在后头的成宣伸长了脖子拼命看,却只见二人似乎发生了口角,也不知那见鬼的延景又说了什么话,惹得许姑娘伤心。
她正想戳戳身旁的裴誉看热闹,裴誉却恍若未闻,神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宣又拉了拉他衣袖:“你是怕当年自己忽略了什么线索,才导致人俑匠未死,如今再次杀人吗?”
裴誉长叹:“若真是我的缘故,那今日静室中的人俑受害者,便是因我而死。”
“你怎么会这么想?”成宣不解,“如今真相还未查明,你就这么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还有,即便人俑匠真的逃脱了,那日在崖下搜寻的、负责辨认人俑匠尸体的,难道就只有你一人吗?”
她拍拍裴誉的肩膀:“我看裴大人你呀,就是太有担当了。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何必庸人自扰之。”
裴誉转过头来,深深凝望着她:“你是不是……”他眼中如初见时那片浩瀚深海,她差点要陷入进去。
成宣收回拍了一半的手,讪讪道:“我怎么了?”她能感觉到裴誉眼神还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搓了搓手心。
“你是不是为了住进侯府,想讨好我才这么说?”裴誉轻轻笑道。
她本来揉着揉着,听到这么一句话,指甲差点掐到掌心去:“我……”说是也不行,说不是吧,她也真想住进侯府去。
她今日第二回 无话可说,只得鼻孔里出气,闷哼一声,自己往前走了。
回到大理寺,她见许如千勘验尸体还需时候,便向先一步回到寺中的晁老头儿告了假,说今日情况特殊,家中遭了灾,再不处理,今夜便要露宿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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