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方凝大约在房里头关了一个多月。不知最后她是否认命了,也不知道她对朱老爷说了什么,朱老爷不再锁着她,还娶了她作小妾,把朱夫人气得牙痒痒。
“阿凝没有怪我当时不救她。后来,朱老爷不知怎的突然犯了急病,路都走不了,连话都说不清,幸好家里还有些底子,我还想,一定是恶有恶报。老天爷也看不过去,让他活着也受报应!”
她最后道:“也许是那什么天机道神宗护佑她吧。阿凝虽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她在房里放了神宗像,每天悄悄敬拜。至于你问是朱老爷得病前还是得病后,这我就记不清了。”
在场几人听过“方凝”复述的那小丫鬟所说后,一时沉默,无人开口。
良久后,许如千才悄声道:“看来张连氏的丈夫和朱老爷,都是她们二人下手毒害无疑了。只是为什么朱老爷没死,只是卧床不起呢?斩草却不除根,她不害怕吗?”
裴誉似乎真的明白了方凝心中所想,他道:“这样,他才会感受到方凝当年被禁锢、被虐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成宣也觉心中沉重。在此案中,谁又能说清,真正的加害者到底是谁呢?只是作为刑狱中人,他们仍需秉公执法,将凶手捉拿归案。
“那我们现在得兵分三路,一路人马负责于岭镇起出张连氏丈夫的尸骸,仔细检查是否为中毒身亡,又是何毒;一路人马得去天机道道坛,看看坛中有无记录,如方凝和张连氏何年何月入了天机道,又是属于定和台或什么台的,有没有人曾见过她们一同修行。”
成宣一口气说罢,又补充道:“还有,得派人把朱老爷救出来,请人来好好诊治,看看他有无复原可能。”
延景想起那日情景,忧心忡忡道:“像方凝那个疯劲儿,她会让我们的人带走朱老爷吗?那可是她行凶的活生生的人证。”
许如千细细一想,道:“她知道朱老爷不能言语又不能行动,也许在他面前透露了许多这次犯案的细节。像上一回,他不就在延大人你手上写了个字吗?”
延景自己也猜不透那“三”字到底何意,面对许如千只好讷讷称是:“即便我们知道了杀害张氏和朱夫人的凶嫌,但海棠和杜菱月到底是谁所杀,仍是没个说法。如若不是沈庆仪……”
成宣才不管他们气氛尴尬,提及海棠和杜菱月,她心思如电转。
既然方凝和张连氏都是因为加入天机道后才开始密谋杀人,那么这一次的童谣杀人案,定是她们俩伙同另外两个凶手,也就是杀掉杜菱月和海棠之人一起犯案。
若方凝肆无忌惮,仗着朱老爷是个残废,在他面前透露过犯案过程,那么“三”一定在这个案子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她急切地在议事厅里走来走去,嘴中念念有词道:“三,三,三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步伐又快又急,不经意撞上了宁远。
宁远、沈庆仪、沁尘阁鸨母,他们说过的话,全部一口气涌进她的脑海中,挤得她无法喘息。
“海棠姑娘和杜家小姐长得像……”
“杜家小姐的头颅,卑职在验所见过。难不成她还死而复生?”
“菱月八、九岁的时候,在路上被拍花子的拐走卖了去,幸好她机智聪慧,想尽法子逃脱,又一路北上,再回到永安城的时候,已是十一二岁。”
“杜家如何相认,具体我不知。只听说她身上有小时候的疤痕,加之菱月容貌未变,还是小时候那般,我怎会认不出?”
“鸨母见海棠腰间几处都刺有海棠花图案,加之她染甲,用的又是坊间少见的海棠花色……”
她迫不及待对许如千道:“海棠的尸身,还有杜菱月的头颅,如今还在验所之中吗?”
许如千不明她何意,点点头道:“自然。案子还未结,尚不能交还亲属。”
成宣还是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转头对裴誉道:“这话问出去有些失礼,但能不开罪杜家的,唯有世子大人了。”
她对裴誉耳语一番,裴誉先是讶异,而后了然道:“我这便去。”
裴誉一走,众人仍是不明所以。成宣又问:“敢问许姑娘,若是被害者被利刃分为头身两部分,你还能确认是同一具尸体吗?”
许如千先是应道:“自是可以,把首级与脖项相凑起来,两相拼接对合,看断端是否吻合,还可观察两者肤色异同……”她仿佛如梦初醒,难以置信道:“成大人,你是说,‘三’指的其实是……”
成宣虽不敢下定论,但只要待会核验过尸块,再比照尸身上的疤痕,“三”的真正含义便呼之欲出了。
在这桩分尸案里,不管童谣歌词怎么编排,不管他们在多少地点发现过尸骸,从头至尾,死者只有三个人。
而唯一从中“假死逃脱”的人有何好处?自然是因为,她便是真正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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