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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矛盾、怨恨、无奈,皆化作两颗晶莹的泪滚落。
    郭淼反是笑了:“怎么?打开门让大伙看看,堂堂状元公哭鼻子呢,都要当爹的人,羞也不羞?”
    郭淼板正了他的身子,对他道:“过去了就过去了,灰心丧气,消极避世,你能躲去哪里?还不是被你爹一状告到海宁来,来个守株待兔?”
    徐湛啼笑皆非,擦了把眼泪别过头去,嘴硬道:“我可没躲,是许阁老和我爹怕我惹事,把我赶回来的。”
    “还好意思提!”郭淼扬了扬手,终究舍不得打上去,只是揉乱了他的发髻。
    休养三日,徐湛伤势大好,早起逗弄了小侄儿片刻,未吃早饭就被郭淼叫去大堂。
    郭淼正在排衙,即每日接受县丞、主簿、典史、教谕、衙吏、差役等一班僚属参谒,场面是极威风的,好比“百官上朝”的翻版。
    无怪乎有地方官羡慕的说:“我爱京官有牙牌。”
    京官却反而羡慕地方官道:“我爱外任有排衙。”
    众人有事的议事,无事的扯淡,又听大老爷训话,若是无话,众人便“蟹行”而出,官员们回家吃饭,书吏们到各自房内办差去了。
    郭莘得了父亲吩咐带徐湛去二堂三堂转转,看县衙六房是如何处理事务的。他饿的饥肠辘辘,困的睁不开眼,边走边抱怨道:“我爹也真是,你在府衙给他做了一年的幕僚,又不是不通时务的书生,一个县衙有什么好看的!”
    徐湛笑道:“当然不同了,县务更加繁琐细致,快别白话了,走吧!”
    所谓六房,即吏户、礼、兵、行、工房,对应朝廷六部而设,分管州县官衙的各类事物。
    二人分别去六房中转看,逢人问起,郭莘便拍着徐湛的肩膀介绍道:“我的好兄弟,我爹的学生!”
    ——仿佛好兄弟的身份远超过学生。
    到了户房,便听有人在身后议论:“大老爷的学生不是今科状元吗?”
    “不是吧……”却有人拿捏不准道:“状元都是留在翰林院的,那是为国储才,怎会出现在海宁县?”
    “那就不知道了,老爷还有其他弟子?”
    “那要看从哪开始算了,韫州府学的庠生也算是大老爷的弟子吧。”
    “也太年轻了吧,三四年前才多大呀,就考上秀才了?”
    徐湛与郭莘对视一笑,盖不理会。
    恰在此时,一个身高脸长的书吏怀抱一沓公文撞向徐湛,徐湛被撞的一个踉跄,公文撒了一地。
    那书吏嘴里不住地道歉,将文稿逐一捡起。
    掌案的赵典吏训斥他毛手毛脚,一面请徐湛和郭莘去一旁落座喝茶。
    “小老爷和徐公子不要见怪,此人新来不久,哦,与公子同一天来,本县人,从前在杭州织造衙门任职,因为母亲患病,特辞去省城的差事回海宁侍奉双亲,大老爷前几日还亲自褒奖了他。”赵典吏与有荣焉的说道。
    “是个孝子。”徐湛道。
    郭莘对徐湛夸赞道:“海宁民风淳朴,孝子忠臣世代辈出。”
    徐湛有些惊讶,三年不见,郭莘说话竟也一套一套的了。
    赵典吏嘿嘿笑道:“小老爷过誉了,若无倭寇侵扰,老百姓还能更好过些。”
    提到倭寇,郭莘笑容尽失,也没了聊下去的兴致。
    “走了,带你出去下馆子。”他起身对徐湛道。
    赵典吏忙起身笑脸相送,直到他们说笑着出门,方拉下脸来,冷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回头扫一眼方才那撞人的高个子长脸书吏,若有所思。
    郭莘带徐湛吃遍了海宁的美食,去钱塘江边转了转,并不是潮涌的日子,但钱塘江景依然壮观,他们踩着长安镇的石板路,看运河两岸鳞次栉比的商铺,长安的形成与运河息息相关,随着漕运兴起,闸塘湾逐渐形成了米市,一眼望去,岸边停泊了无数粮船,绵延数十里,灯火万点,辉映上下,好一派繁荣景象。
    “赵典吏说的对,如果没有倭寇侵扰,海宁的百姓会过的更好。”郭莘忽然感叹道。
    二人直至深夜方归,惹得郭淼好一顿训斥,若非看在二人皆已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的份上,非要再请一回戒尺不可。
    心有余悸的逃回客房,郭莘不便回房去打扰妻子儿子,只好搬着枕头被褥同徐湛挤在客房。常青早就急坏了,见他们回来,忙去外面天井里打水,准备坐在炉子上烧热了供他们洗漱。
    一桶水打上来,竟是浑浊的。常青心中犯疑,江南不是时常干旱的北方,前几日也并无这种情况,便扒着井口就着昏暗的月色往里看,发现井水的水位显然比前几日高了许多。
    “咕嘟嘟……咕嘟嘟……”
    常青看一眼天色,不曾下雨啊。
    “咕嘟嘟……咕嘟嘟……”
    水面翻涌着气泡。
    该不是有人跳井?常青被这一认知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去向公子禀报,谁知他爬起来又摔倒,再爬起来,再摔。
    不是他的问题,是地在颤抖!
    井水如沸腾一般翻涌着从井口中漫出,眼前屋舍墙壁动摇,远处有声如雷。
    常青头皮一阵发麻,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一脚踹翻身边的铁桶,捡了根木棒用力敲击喊道:“地震了!地震了!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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