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待徐湛反唇相讥,住持道长打断了他们针锋相对的谈话:“两位公子赶路辛苦,又恰逢这样的天气,不如找个单房小憩一阵,我命典造熬两碗姜汤送去。”
两人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林公子,”徐湛一脚迈出门槛时,刘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贫道说,从卦象上看,你与秦家女子成婚真的于你不利呢?”
“那也是小子的事,不劳道长挂心。”徐湛冷言冷语的说。
刘道长叹了口气:“贫道言尽于此,公子三思吧。”
徐湛回头道:“晚辈提出的请求,也请道长考量。”
目送两人离开,住持道长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那刘道长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叫人进来吩咐说:“给他们送两身洁净干燥的道袍,湿衣裳拿过来给我看。”
住持道长不禁替他们担心,道:“不过两个青愣的少年人,你太紧张了吧。”
刘道长阴恻恻的一撇嘴:“我不担心那姓林的,他旁边那位一言不发的,倒叫我心里没底。”
“糟老头子坏得很。”徐湛赌气般小声咕哝。
“我以为你是有意做轻浮之态,令他放松警惕。”荣晋低声打趣他:“怎么,我们徐大才子,真给个牛鼻子激怒了?”
徐湛叹了口气,生而为人,谁又没有软肋呢。正如荣晋所说,他有意做出兴师问罪之态,以迷惑对方对他们放松警惕,谁知这牛鼻子老道难听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两人被引到一座空置的单房内,知客为他们拿来干燥的衣物更换,并告知他们将潮湿的衣服脱下,自有人拿去烘干。
简直是高级客栈的待遇,徐湛心中犯疑,却也不得不领情将衣物换下。
直到将湿衣交给知客时,徐湛才恍然大悟,荣晋在马车上更换的是他的便衣,里面穿的却是皇族专用的云锦,这群道士怕是想借此揣测两人的身份。
迟疑间,一个白影从后窗翻入。徐湛险些惊叫出声,下意识挡在荣晋身前。
“见过怀王殿下。”
那白影冲着荣晋行礼,一抬首,徐湛瞠目结舌:“何大哥?你……”
徐湛猜测是车夫回府报信,何朗担心他们的安危,便追了过来,可是,这也太快了!他向荣晋讲明何朗的身份,荣晋也称奇道:“来的这么快?”
“嗯……额……总之……”何朗支支吾吾的,转移话题道:“这里太危险,请殿下速速离开。”
“危险?”荣晋奇怪道:“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道观,主持道长德高望重,那刘道长纵是神仙,也买通不了白云观所有道士吧?”
“若是受人胁迫呢?”何朗无视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道:“来不及解释了,跟我来。”
他们便又从何朗进来的后窗翻出,一路躲避梭巡的道士,欲尽快离开观中。行至三清殿后院,何朗听见七八道士正由远及近向他们走来,迅速带二人闪身到角落里的大柳树后。
柳树后有坐大水翁,已被灌满了雨水,水花飞溅,噼啪作响。水翁下压着一块门板,四周长满了青苔,想必是个作废的地窖。徐湛蹲下身来,只见青苔有遭到破坏的痕迹,露出潮湿的新泥。
他们屏息等待梭巡的道士离开,徐湛道:“何大哥,把它挪开。”
何朗瞪了他一眼,奈何当着荣晋的面,他做从属的不能反驳徐湛,只好用力将水瓮挪开,露出下面的活门板。门板被锁链拴着,荣晋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噌的一声将铁链砍断,掀开门板便跳了进去。
何朗:“……”
也是个不省心的。
何朗跟在他们身后,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苗为黑暗湿冷的地窖带来一丝光亮。沿着台阶走下,是一段狭窄的仅能供一人通过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腐臭,从通道的尽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
“是老鼠?”大胆如荣晋,声音中也不免带了一丝颤抖。
“不像。”何朗道。
徐湛已经紧张的喉咙发紧,说不出半个字来。
“啊!”走在前面的荣晋忽然惊叫了一声。
徐湛定睛一看,便见走廊的尽头竟是一间牢房,漆黑中隐约可见一双双晶亮的眼睛,那是极度渴望生存发出的光。
何朗走近了些,火折的光照亮了他们,徐湛看见他们身上破烂肮脏的道袍、手铐脚镣,及塞在嘴里的用细绳固定在脑后的麻核——足有数十人之多。
他们惊悚的望着来人,胆小些的已手脚并用的缩去墙角。
“你们是白云观的道士?”徐湛嗓音沙哑。
他们无法说话,有个年长些的迟疑着点头。荣晋将牢门锁链砍断,何朗立刻上前取下他嘴里的麻核,他仍然不能说话,嗓音里只能发出一些“嘶、嗬”的声音。
“他们是道士,那……外面的是什么人?”荣晋问。
“怕是全被调了包。”徐湛颤声回答。
那道士张着嘴,目眦欲裂,想要要表达什么。
“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人的。”徐湛问:“可是外面的人将你们囚禁在此?”
道士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你们的住持呢?”
道士眼泪落得更凶,望着头顶上方。
“住持恐怕已经受人挟持了。”何朗道:“我进来时便发现,这里连个挑水砍柴的苦行道士都有极高的武功,哪有这样的道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