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铃兰听到陆之珩这番誓言着实愣了半晌,这还是三个月前她故意探他的时候提的要求,放肆至极,他却还记得。不但记得,还依着她的意思,在先皇后灵前发了誓。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礼部官员没有跟着进来,这肯定是陆之珩提前吩咐过了。可他为什么会接受这样放肆的要求?
陆之珩见她没有反应,就先从蒲团上站起来,再伸手扶她:“起来吧,可以回东宫了。”
戚铃兰由着他牵手搀扶,两人走出奉先殿,又在众人簇拥中坐上轿子,前往大婚流程的最后一站——东宫。
宫里抬轿的太监训练有素,路上抬得非常平稳,戚铃兰眼前只有一片红,透过红纱隐隐能看到两侧宫墙。
她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陆之珩的誓言,偶尔穿插前些日子父亲说的话。
——“戚氏无后,根本不足为虑。”
她一直忽略了这一点,父亲始终不曾续弦,膝下无子,这一代风光过后就没有然后了,根本不足为帝王忌惮。
陆之珩有什么理由如此费心害他?
但如果不是陆之珩,还能是谁?难道父亲真会一时不慎误入林间瘴气?父亲行军多年不可能如此轻率……
这一刻她竟有些痛恨身旁年轻的太子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没有机会重新彻查当年之事。
“落轿!”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太监太监稳稳地落了轿子。汪富海领着一众下人在宫门口迎接,大声喊道:“奴才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太子妃!”
他身后的宫女太监紧接着喊道:“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太子妃!”
陆之珩下了轿子,牵过戚铃兰的手踩着脚下正红色的地毯从正中门进入东宫。
婚房即是二道门内的主寝殿,这里曾经是太子一人的寝殿,从今日起它迎来了女主人。
戚铃兰进了婚房坐在卧榻上,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十分柔软,坐着不累人。陆之珩还要去前院厅堂招呼客人、应付酒席,估摸着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婚房里守着的嬷嬷们早就得了太子的叮嘱,说完吉祥话便主动退下了,省的太子妃拘束着不能休息,再累坏了。
听到嬷嬷们离开后关紧房门的声音,戚铃兰还端坐着等了一会儿才对外边喊道:“乔茱。”
乔茱听见传唤就进来了,笑着道:“姑娘,奴婢在。”
戚铃兰兀自掀开头上的红纱扔在一旁,起身走到屏风外,黑檀质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什么青团枣泥糕核桃酥糖丸子,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不必说也知道是陆之珩可以留给她的。
她心中没有太多喜悦,也不觉得如何受宠若惊。陆之珩乐意做这些事情讨她的好,她总不会扮贞洁烈女那一套自寻苦日子过。
扭了头对乔茱吩咐一声:“你盯着点门外,若是有人来了立即知会我一声。”
“诶。”乔茱应声领命,回去门外坚守岗位。
戚铃兰这才卸下防备坐下来喝一口茶、吃两口点心。
从早晨起来喝了两口清粥到现在整整五个时辰过去了,她是滴水未沾、粟米未进,从奉先殿出来的时候恐怕是饿过劲儿了,胃里一真恶心。就着茶水吃进两块糕点,这些个难受的感觉才好一些。
…
前厅,宾朋满座,贺声络络。放眼望去在场的无一不是王孙贵胄,就连刚满五岁的九皇子都跟着来凑热闹了。
诸多皇子中只有太子和五皇子受重视,另外大皇子占了个长子的优势偶尔也能得到皇帝的关怀,其余这些庶出的小皇子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几次生父,也没机会与太子接触。今日是大皇子有仁心,把他们都带过来凑个热闹。
云翊跟在陆之珩身边,打眼扫过四周,压着声音道:“五殿下还没来。”
陆之珩问:“什么时辰了?”
云翊道:“快申时了。”
陆之珩看了眼天色,道:“不管他,他不来还清净。”
这番话音才落,云翊帮着招呼宾客就席,院外传来一声细嗓声音,是御前太监总管尚宝奉旨送来好酒。
“太子殿下大婚,陛下可是高兴极了,这些陈年佳酿陛下平日都不舍得拿来赏人的,今日都让奴才给太子殿下送来了……”尚宝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却又不显谄媚,反倒有几分憨厚之态。这便是皇帝乐意成天对着他这张脸、大臣见了也不曾嫌恶轻蔑他的原因。
陆之珩向德政殿方向拱了拱手,接着对尚宝说:“劳烦尚公公跑这一趟,还请代我与太子妃谢过父皇恩赏。”
尚宝颔首道:“诶。奴才这便回德政殿复命,祝愿殿下与诸位贵客今日酣畅尽欢。”
眼看着尚宝前脚刚走,陆之珩还没回席间坐下,又看见不远处一名宫女的身影正往这走来。
是明禧殿林贵妃身边的韶言。
陆之珩稍稍犹豫了一瞬,只让汪富海出去应付。
韶言看着只要汪富海出来见她,心中稍有不满。怎么说她也是代表贵妃娘娘前来,陆之珩只让一个下人出来,显然是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汪富海满面笑意道:“这不是明禧殿的韶言姑娘吗,姑娘前来可是替贵妃娘娘传话?”
韶言扯了个笑容回道:“奴婢正是奉贵妃娘娘之命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送来贺礼,祝愿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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