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亭也是顾兰君看着长大的,阮秋自然没意见,说起师尊,他眸光一转。清瘦少年被裹在大氅里,帽檐的雪白绒毛衬得一张脸愈发柔软秀美,发间斜着一支青玉簪。
“师尊有事,我们这就去吧。”阮秋心想师尊的分|身随剑意覆在绕指柔上,现身时也是在消耗剑意,但只要灵剑在,剑意未用完,他做什么,师尊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知道殷无尘不在,宋新亭的神情俨然轻松许多,“香烛和极品我都已经备好了,等你吃过早饭,我们再上山也不迟。听闻你这阵子肚子总不舒服,也许是因为辟谷丹吃多了,腹中有丹毒,还是先用饭吧。”
阿夕便接过小黄鼠狼,比起面对殷无尘时的敬畏,她在宋新亭面前明显要自在多了,相处还算融洽,还替宋新亭说了句好话,“宋师兄一大早就起了,亲自盯着一个时辰熬的鸡汤,小秋哥哥,你快尝尝吧。”
阮秋只是胃口不好,难受时偶尔想吐,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也不好拂了宋新亭的好意,被按着坐下喝了一碗热汤。说起来,他刚上藏月峰时还小,总吃辟谷丹也不好,那时宋新亭会带他去外门吃食堂,偶尔也会自己做饭,总算是将那时难以修炼的阮秋拉扯大了,反倒忽视了自己的修炼。
这些事情,阮秋昨夜都同殷无尘说过,哥哥为他做过的事情太多,他却总是在拖累哥哥。
殷无尘听说后没表态,只恨他多年前在极乐寺中救了阮秋后居然将人扔到了附近镇上的小道观,而没有带回宗门。若是那时就将人带回来了,亲自养大小徒儿该多好。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殷无尘说不定就不会在宗门重逢时,阮秋没开口前就一眼心动,说起来,那个时候,殷无尘还以为那日是他与阮秋的第一次见面,便一见钟情。
吃过早饭后,阮秋就宋新亭、阿夕上山了,今日日头正好,他补上了昨夜忘记的香烛祭品,扫墓回来时,宋新亭告诉他,小时候送阮秋去玄极宗的几名散修也回镇上了。
阮秋很是惊喜,又听闻宋新亭这段时间就暂住在那几个散修家中,便很想去探望一下大家。
正好,宋新亭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回道观来,便顺路领着阮秋和阿夕去看望那些故人。
当年送阮秋去玄极宗的,有一对道侣夫妇,曾经得到过观主的指点,勉强算是学生,故而才会受观主临终托付,不远千里将阮秋送去玄极宗,虽说阮秋中途走丢过,他们也花了不少精力将人找回来,后面一路还是稳稳当当的将人送到了玄极宗。
阮秋还记得他们的名字,那对散修夫妇,他小时候管人家叫赵三哥、梅姐姐,一路同行的还有他们找来的一些散修朋友,可惜这会儿在镇上的只有赵三和梅寒玉夫妇。
时隔十年,故人重逢。
赵三夫妇都有金丹修为,相貌未变,只是阮秋的变化太大,他们已认不出阮秋了,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乖巧可爱的小秋弟弟,本就性情爽朗的二人对阮秋立时热情不少。
若不是阮秋记挂着师尊,几次婉拒,赵三夫妇还想拉着他们不走,在他们在镇上的旧宅住下。
因为停云观太多年没有人住了,赵三夫妇偶尔回镇上会去打扫一下,可那里毕竟不好住人。
最后,阮秋几人还是被迫带着一些年礼回道观,还约好了过几天一块来他们这里吃年夜饭。
宗门弟子与散修的习性截然不同,宗门弟子大多对人间节日已没什么感觉,且有宗门规矩在身,大多正派。散修则要无拘无束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也有一部分散修,譬如赵三夫妇这样,喜欢交游天下仗义行侠的侠侣,也喜欢这些人间烟火。
回道观后,宋新亭跟阿夕毫不浪费地将红纸对联贴上,给道观也添上几分烟火气息,阮秋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小时候娘和观主都在时,他们也会每年都一起过年。
没过几天,就到了除夕。
这几日,殷无尘只有晚上阮秋独自一人时才会现身,陪着他入睡。等到这日去赵三家吃过年夜饭回来,喝了些酒水的宋新亭和阿夕都回房后,唯独因为胃口不好避过劝酒这一环节的阮秋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看雪,心里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
今夜的雪像鹅毛一样大,压得院中的桃树枝头都折了,在院中也铺了厚厚一层白毯,位置偏僻的小道观还能远远看见小镇集市上空的烟花,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落。
这就是烟火人间。
阮秋并未喝酒,仰望着天边的烟花,竟也有些醉了。
大抵是因为阮秋迟迟不动,身上落了许多雪,发间玉簪亮起一点灵光,化作身形颀长挺拔的白衣剑修,伸手拢紧阮秋身上的大氅。
“怎么还不回房?”
阮秋此刻只想要师尊抱抱,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双手环住殷无尘后背,依偎进师尊怀中。
“都说瑞雪兆丰年,师尊,来年大家都会平平安安的。”阮秋弯唇笑了笑,“但算起来,这才是我跟师尊一起过的第二个新年,上一次还是上辈子,师尊送了我绕指柔。”
“还真是。”
殷无尘有些遗憾,轻轻揽住阮秋腰身,“你上山第一年,才十七岁,教了你剑法之后我才想起来,你还没有自己的本命灵剑。本想赶在你十八岁生辰前将灵剑铸造出来,可惜晚了许多,等让你大师兄将剑交给你时,又恰巧是那一年的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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