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锁,张嘴就要呵斥,忽地认出这是卫湘儿身边的婢女,脸色骤然一变,将幕僚晾在一边,道:“出什么事了?”
“二郡主……二郡主她疯了,她带着丫鬟婆子,殴打郡主,毁了她的脸……”
留着长须的幕僚正在捋胡子,闻言差点把几根拽下来:现在王府贵女内宅争斗,都这么市井作风了吗?
明白听到了王府的丑事,他也不过问,低着头当作没听见。
淮南王也觉得有些难堪,可听说卫湘儿伤了脸,还是心疼得不得了,面沉如水地大步往外走。
沈容安便是在这时,踏入的花厅。
“岳父。”他拱手行礼。
淮南王叹气道:“走,随我去看看湘儿。”
沈容安微怔,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待出了花厅,低声问:“郡主出了什么事吗?”
那婢女便又哭哭啼啼地说了一遍,只不过这回,在疯魔的行列里加上了陆明舒的名字。
淮南王脸色更加难看,两个女儿相争他丢脸,可这个外人,他还不能发作吗?
“混账,竟敢在王府对本王女儿动手!”
而沈容安在听到陆明舒的名字后,拢紧的眉头却微微展开了些,眸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
她竟然来了,还和卫湘儿争锋相对,难道……是因为他吗?
那日长街之上,她冷漠疏离的态度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这些时日忙着操办成亲的事,也并没有抽出时间再去见她。
几人各怀心思,被引到了方才发生争端的亭子旁。
此刻,卫湘儿也已经醒转过来,正捂着脸,愤怒地望着亭中悠然喝茶的两人。
瞧见淮南王和沈容安,她大为欣喜,忙扑上去啜泣:“父王,夫君,我……我以后没脸再出门了。”
淮南王看着素来娇艳的女儿脸上落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吸了一口气,很是心疼。
沈容安亦很是动容——卫湘儿出身高贵,从来都是骄矜傲慢的,鲜少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受委屈的小女儿情态。沈容安叹息着将人拉到身边,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这疤痕不深,若王府有上好的药膏,养上几日,应该无妨。”
淮南王闻言也是点头:“容安说得对,昔年你姑母脸上受了伤,比你这还深些,后来也养好了。”
卫湘儿情绪微定,却仍旧缩在沈容安身侧,很是依赖的作态。同时,眸光中闪着得意,望向亭子里的陆明舒,十足十的挑衅。
昔年非你不娶的少年,如今,也是对我柔情蜜意了。
明舒本就一直注意着那边,见状心头有些无语。
真当沈容安是什么香饽饽吗,怎么,看你们夫妻打情骂俏,我应该气得眼睛含泪吗?
她搞不懂卫湘儿在想什么,也不想搞懂。
此刻,淮南王已经面沉如水地走了过来,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县主,你在本王的府邸教训本王的女儿,是否太过无礼了?”
沈容安复杂的眼神也落在了她身上。
明舒眼潋冷潭,毫不客气地开口:“清河郡主身为庶女,不守嫡庶尊卑,对青阳郡主这个嫡女言行无状,我身为郡主好友,不过是在一边阻拦着她反抗,让郡主出了一口气罢了。”
寻常的门户里,庶女自然是要矮上嫡女一头的。嫡庶和睦相处是最好的,不和睦,嫡女要教训庶女,也是符合祖宗法度的。
可在淮南王府,从来是倒行逆施的。
淮南王目含怒火,冷冷地看着卫闵儿:“你这个孽障,帮着外人欺负你姐姐。想嫁去宋家的大有人在,你若是不愿,自请脱离宗室,革去郡主头衔,自然就不用和宋家联姻了。”
他这话说得狠戾,放在往日,卫闵儿此刻就该苍白着脸跪在地上求他了。
不远处的卫湘儿眼中也闪过愕然,没想到,父王会当着外人的面对卫闵儿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哪知卫闵儿听了,笑容却像春日的煦阳一般,一点点地弥散开来。
“父王当我稀罕做这个郡主吗?我母亲出身高门,齐家世代簪缨,不幸指婚给了你,才会过得这般悲惨。区区一个蔺氏,当垆卖酒的女子,你也能让她爬在我母亲头上作威作福。我身为嫡女,自小却要讨好你的侧妃来过活,临到出嫁,还要被你嫁给一个好龙阳之风的男人!你可曾有一日把我当成女儿?”
她面容平静,淡淡道:“今日父王发怒,也不必把怒气撒在别人身上,写下文书,将我赶出宗室便是。”
卫湘儿瞪大了眼睛:她真疯了不成?她竟然主动要求成为庶民!
她眸光闪烁,有些想说若是没了卫闵儿,谁和宋家联姻。可一时又觉得,卫闵儿变为庶民,会过得更加悲惨。
淮南王却只觉得被激怒了。
他看着这个容颜和齐氏有七分相似的女儿,心头是忍不住的厌恶。咄咄逼人,和她的母亲一样咄咄逼人!没有半点世家女子的低眉顺眼、温婉贤淑!
他冷冷一笑:“好,为父成全你,来人,拿纸笔来。”
……
坐在花厅喝茶的幕僚老神在在,并不在意后头发生了什么。忽然,有一人急匆匆地跑进来,面色仓皇。
“怎么了?”他皱起眉头,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那人是淮南王的长随,素来也颇得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