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去哪追?”长空抬起脸,眼神清冽:“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别院
这话里掺杂着诸多意味,但傅宪不会品,也不想品。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马上找到赵琼。可长空说的也是事实,黑灯瞎火的,往哪追都不知道,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也是无济于事。一腔孤勇无处可使,傅宪只能恨恨砸了砸手边的柱子,又想起当日长安城破时,赵仏托孤的情景。纵然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是我无能!”
便是林成他们在一旁站着,心里也不好受,宽挺的背也弯下来,像是被心里的压力压得抬不起头。
长空看向傅宪:“统领不必担心。自她来万佛寺的那一日起,护她,便是我的责任。”
语气虽淡,却掷地有声。
傅宪抬眸,深深看他,抱了个拳:“多谢住持!”
其实从来的那日起,他就从来没有对这个年轻的住持放下过戒心,甚至当他提起玢阳时,他还以为是长空有心试探,动过杀意。
直至今日,此时,他才能确定这位住持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也才能用心相交。
长空目送他们回院后,踱步来到了赵琼房里,房里的炭火已然熄了,弥漫着一股凄清的冷寂,如同她出现前的世界。桌上的残烛默默燃尽了,幽微的光也在此时消散。他在黑暗中站了半晌,才抬步出去,阖上门,走到了宝殿处。
宝殿处的油灯是祈福用得,自然得日夜供着,故而此刻殿内仍旧是明珠高照,厚重的帘子一遮,屋内便会有浓重的香火气。一般人或许闻不惯,但长空自小便开始修行,闻这味道却只有安心,没有不适——自然,这是往日。
此刻,即便是再清心静神的香,也难以安他的心。
“师傅,弟子有惑。”
他仰头看着佛香,沉默半晌,才吐了一句。
然而当年能替他解惑的师傅,已然不在。呼应他的唯有飘忽的灯花,和佛祖唇边含着的笑。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①”他涩然地道:“弟子亦尝试过顺其自然,随心自在。可是、可是——”
可是到今日赵琼失踪,他才明白,他根本难以放下。执念之所以为执念,无非就在于放不下这三个字。赵琼不仅是他的戒,更是他的执念。
他的心,已经乱了。
“弟子究竟该如何做?”
他仰起头,凝视着那尊垂眸俯瞰世人的佛像,极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迷惘。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徐长和徐仲大便搬着箱子上了租来的骡车,寥寥应付了几句送辞,悠然驾着车走了。直至走到山脚下,徐仲大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靠在那大箱子上,看着朦胧的还挂着月亮的天色,不禁笑了起来。
徐长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昨晚上做梦还没醒呢,傻笑什么?”
“哥,我是在想。”徐仲大一只手撑着脸,侧坐过来看着徐长:“咱们给侯爷办了这么大一件好差事。侯爷肯定得厚赏我们吧。你看那个蒋老七,不过是找到了颗夜明珠,就得了三万两的厚赏,咱们这个”他拍了拍厚重的箱子:“可是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哎,长得还那么貌美,那身段……”他啧啧了两声,配合着意味无穷的眼神。
徐长也不禁笑了一声:“是啊。夜明珠再珍贵,哪比得上这位集尽天下琼华的公主殿下。”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莽山上寥寥几只野鸟,惊叫着拍着翅膀飞了起来,簌簌地落在枝头,盯着那辆不疾不徐走着的骡车,慢慢走出了万佛寺周围。
*
沈擎一早便来了合欢别院等候。何鞍对田地管理尤为严格,特别是土地兼并一事,更是高压严控。纵然富如沈擎,在城外也只有合欢别院一处私产。
他站在架前不紧不慢地洗着手,旁边凤儿提着小巧精致的天青色釉钧匜替他加了些热水,又殷勤地递上帕子,见他一改近日的阴沉,嘴角含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便凑着趣笑道:“侯爷今日容光焕发,想必是有大喜事呢。”
沈擎抬起手,任由凤儿小意温柔地替他擦净,才笑着道:“你倒越发机灵了。”
凰儿沉默地端下双侧雕龙纹洗盆,给了自家姐姐一个眼神,凤儿便娇笑着揽起沈擎的臂膀,将柔软的身子贴在他手臂上,极尽缱绻声气地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奴婢跟在爷身边伺候,自然被爷带得机灵了。”
沈擎在塌上坐下,顺势将凤儿一搂,搂进自己怀中,微冷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些怜爱地道:“你这样的性子,真是讨爷喜欢。”
凤儿含羞带笑,眉眼愈发动人。沈擎见状,身下不由一热,原本只是放在颊边的手也不禁滑了下去,从她白嫩的脖颈一路往下,狠狠揉搓了一把,凤儿亦是身动情热,搂着他的脖子,嘤咛了一声:“爷——”
正是小榻声似药杵捣,绛红罗裙随身摇,腰肢渐软娇无力,莲花座下频频摮。一番恩爱过后,凤儿躺在沈擎肩膀上,脸上带着红晕,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里,神色带着些心不在焉。
“凤儿,跟在爷身边,爷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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