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府里加上下人也不过百来号人。看来这胡达理还真是悉心准备了。
傅嘉彦立刻作出疾言厉色的样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公子的身子怎么办?若是出个什么好歹,谁来负责。”刻意拔高的声音很快吸引的外面人的注意,守在门外的人对视一眼:“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左边的人应声进去,掀开厚重的帘子,还没走道赵和跟前就被人拦住了,“你身上都是寒气,怎么可以往公子面前凑?”春花怕他再雪上加霜,忙道:“公子有些不对,快请大夫来。”
那人隔着距离看了一眼赵和,见他蜷缩在场上,脸上不知是烧的还是怎么,红得吓人,也不敢耽搁,立马出去了。
傅嘉彦紧跟着他,掀起帘子,当先迎接他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脸风沙,以及剩下守卫出鞘的刀。
“将军有令,傅相公随意不得出入,请回吧。”他穿戴着整齐的盔甲,傅嘉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眼微微眯着,带着浓浓的戾气,手上的刀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发出细微的声响。
“好刀。”傅嘉彦由衷地赞了一句,伸手想摸一摸那刀,却被守卫拦住了。他耸了耸肩:“行吧,不出就不出。”正要回身,却听见一声清越的哨声,穿过千山而来。听得人心里一惊!
那守卫顿时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地盯着傅嘉彦,生怕他暴起而动。
“看我做什么?”傅嘉彦浓眉微挑,颇有些好笑:“我这日日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难不成还能和人暗通款曲?”说完自己砸吧了下,似乎这个词用的不太对,但也懒得再改,挥了挥手道:“快找人看看去吧。”
那守卫纹丝不动,只是将刀刃朝向他的方向,冷声道:“请傅相公进去。”
正经训练出来的人,当然不会像春花那个丫头那么好骗,傅嘉彦也没指望能骗到他,只是含着笑进去了。门帘放下来,溢出来的暖风落到这冰天雪地里,很快消散了。
然而那哨声却没消散。
守卫的人查了半天没查出异样,便去禀报胡夫人,请她定夺。
胡夫人同样是将门出身,当年胡老将军手下副将的女儿,闺名唤做穿杨,她也没辜负她这个名字,一身拳脚功夫很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弓箭更是娴熟,也因此吸引了胡达理的注意,顺顺利利地嫁入了胡家。
胡家虽是西北地头蛇,面上看着风光,连朝廷都奈何不得,其实骨子里早已是分崩离析,胡达理几个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下他这一走,府里便没人压得住他们了。胡夫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好直接跟叔伯们发号施令。因而她能掌握的力量,其实只有胡达理从军营里调过来的护卫。
“夫人莫急”
自小在胡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替她揉着肩,柔声道:“不是还有老爷吗?他老人家跟随老将军沙场奔波多年,再大的场面都经历过,您何不把他老人家请来坐镇?这样府里的几位爷也难免要给三分面子。”大小也是跟着胡老将军多年的心腹,他们兄弟再怎么蛮横,这点脸面总要给吧?
胡夫人大喜,拉着丫鬟的手笑道:“果然还是蝶香聪慧。快,你拿着对牌出去,叫爹爹速来胡府!”
蝶香接过对牌,领命而去。
而此时的傅嘉彦,正在房里替赵和敷冷面巾降温。
看着赵和渐渐缓下来的脸色,他和春花都不禁一笑。不同的是,春花是放松的笑,而傅嘉彦则是觉得好笑:一招调虎离山,真是百试不爽。
开铺
然而西北的风再怎么猛烈,终究也还没能吹到长安。
倒是过了小雪节气,长安城迎来了改朝换代后的第一场初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连下了一天,将翠色渐收的莽山装点得银装素裹,远远看上去,如同月上广寒宫,没有半点儿人间烟火气。直到日暮黄昏时,才渐渐小了。
赵琼将窗掀开一条缝儿,觑着外头的雪景,身上裹着吴大娘新给她做的大氅,领口的毛虽比不上昔日在宫里的油光水滑,但摸上去也算舒适。她将小半张脸缩在毛领里,朝手心里呵了口热气搓了搓,她身子虽不似弟弟赵和那样孱弱,但一到冬日也容易手脚冰冷。太医倒是开过些药,但她嫌苦都让宫女偷偷倒了。毕竟从前殿里烧的热热的,也觉不到冷。谁能想到如今她连个手炉都用不上了呢?
她自嘲一笑,又等了一会,才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人影缓缓而至。这样大的风雪,那人也未打伞,身上穿的仍旧是秋日的单衣,却走得闲庭信步,丝毫不见冷意。看得赵琼都不禁把身上的大氅裹得紧了些。
封二一进门,就被房内的热气熏得眯了下眼,再见赵琼,巴掌大的脸儿有一半缩在毛领里,显然是冻得不轻,还催他:“快关门,风吹进来了。”
啧,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小姐。
封二关了门,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搁在桌上,这才坐下,倒了杯茶,一入口,脸就是一皱。
赵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问:“好喝吗?”茶壶里也是吴大娘的心意,熬得偷偷的红糖姜汤,甜中带着呛人的辣,拿小火炉一直温着。
“还不错。”封二输人不输阵地强撑着道。
赵琼没再逗他,而是将妆奁里放着的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一户人家的地址。他们明日就要进城了,你让手下人多照应着些。”吴大娘对她算得上呵护备至,这份心意实在难得,赵琼自然也得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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